第13章 木匠(1 / 1)

榆木匠問:“是你看到五鬼拉棺的?”

“是我看到的,咋、咋了?”一提到這五鬼拉棺我心裏就虛了,心裏有些悚怵。

“不咋。”榆木匠說,“拉的多快?”

我想了想說:“跟蝸牛差不多。”

榆木匠抬頭朝西邊墳子地的方向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那估計今晚就到。”說完就繼續埋頭往前走。

看他行色匆匆的,朝著屯子外走,我就喊道:“你幹啥去,外麵正鬧狼。”

他頭也不回地說:“去伐木。”

“伐木?”我屁顛屁顛跟上去,追問他:“伐木做什麼?家具?”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做棺材。”

我心裏咯噔一下,像是被扔進了冰窟窿,但還是跟著他到了屯子外。

他找了棵杉樹,敲了敲,似乎是相中了,然後就合掌用手拜了拜。

又對我說:“咱興安嶺,一石一木都是山神爺的,從生到死,你知道不?”

我楞了一下,點點頭。

他冷哼一聲,罵道:“你知道個屁!那五鬼拉棺是什麼?以前什麼時候鬧過五鬼拉棺!咱興安嶺的山民,死了歸大山,歸腳下的土地,歸山神爺,管其它鳥事!”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顯得很生氣。等罵累了,就突然不吭聲了,在那鋸木頭。

過了半天,他又說:“你過來,幫我搭把手。”

然後我就湊過去,有的沒的給他幫忙。

他告訴我,伐木有兩大不詳,一個是伐出滿樹的蟲子,另一個更邪門,伐出血。

這種事我聽說過,一些建木場的,第一斧很重要,山神爺願不願賞你這口飯全在第一斧。若是沒事還好,若是出事,像這兩種情況,賠錢是小事,隻怕還要死人。

我就問:“那你遇到過這種事嗎?”

他笑笑:“我是木匠,又不是伐木的。”

隨後他又告訴我,像這樣伐下來的木,那就是凶木,若是做成家具是會招引邪祟。睡在凶木做成的床會做噩夢,用凶木做成的梳子梳頭會掉頭發,而凶木做成的櫥子則會藏屍,裏麵經常會發現阿貓阿鼠的屍體,甚至是人的。

我聽得身上又起了涼意,原來木匠還有這麼多道道。

伐到一半的時候,他對我說:“行了,你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然後便歎了口氣。

我不時回頭看看他的身影,悻悻地朝屯子走,難道真的要出大事了。這會兒,段爺應該在想辦法吧,興安嶺的純爺們,是絕對不會坐著等死的。如果爺爺在,如果鐵爺回來了,他們也一定不會什麼也不做,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要擎回去。

這麼一想我又充滿了希望,對,找段爺去!

我走得飛快,朝著常家走。這個寧靜的山村,能發生什麼大災?我無意間瞥到角落裏,有一隻死了的黃皮子,同樣是被開膛破肚,血流一地,我看著它心裏有一股說不清的莫名。

也許,那些狼就是鼓兒屯的威脅。我這樣想著,仍是目不轉睛盯著那死了的皮子往前走。

正走著呢,突然聽到旁邊籬笆裏傳來一聲吆喝:“好,你拿去吧。”

我轉過頭瞧了瞧,籬笆裏是張嬸子家,聽剛才的聲音就是張嬸子在說話,聽她這聲吆喝像是對院子裏吆喝的,可院子裏也沒有人啊。

這時張嬸子從門口探了出來,遠遠看到我招呼道:“娃子啊。”然後又在自家院子裏掃了一圈,“這趙瘸子人呢?”

我愣了一下:“沒看到趙叔啊。”

“剛才還聽到他借鋤頭的聲音呢。”

我搖搖頭:“沒看到。”

話音一落,就聽到前麵傳來段爺的聲音:“娃子,你咋沒去上課?”

我嚇了一跳,本想編個瞎話對付過去,可是半天也沒想到怎麼說,舌頭直打結。我一想,算了,幹脆轉移話題:“段爺爺,那五鬼拉棺的事,你想到咋對付了不?”

段爺露出一籌莫展的表情:“沒呢,咱這小山村就這麼大,段爺爺也看不出、想不出能有什麼事。”

一旁張嬸子聽得興致了,目光在我跟段爺身上左右彈跳著:“這爺倆,商量啥國家大事呢。”

張嬸子可能還不知道五鬼拉棺的事,不過也用不了多久,畢竟屯子就這麼大。

段爺跟張嬸子招呼了兩句,就領著我繼續在屯子裏轉悠。整個屯子和往日裏沒有什麼特別,白雪皚皚,炊煙嫋嫋,實在看不出會有什麼大動靜,還會死很多人。難不成會是飛來橫禍,彗星撞地球,還是地震。

我扯扯段爺的袖子,問:“會不會是那些狼?”

段爺笑了笑,很是輕蔑:“就山神這幾隻看門狗,還難不住鼓兒屯。”

狼是山神爺眷養的狗,大山裏是有這種說法的。如果是真的,就是山神爺要懲罰鼓兒屯,那還跑得了嘛。我心裏開始有些篤定,可是又不好說出來,因為山神爺在段爺這裏是禁忌,是不敢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