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男孩已經淪落到睡在公園長椅上,之前好歹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從天堂墜落到地獄的感覺,肯定又可怕又劇痛。她偷偷按下一點點車窗,透著一條縫看他,他叫言少熙,衣服已經髒了,頭發也有點亂,可是那張臉,漂亮得像一個妖孽,骨子裏的氣質血統,又怎麼是風塵可以掩蓋的。他很單薄,可是卻很高,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的側臉正在對著父親笑,溫和的,可是又有一種難言的淡漠,嘴角天生有一個弧度,麵相學上的說法是,對感情少有留戀,人際關係以功利為目的。
不過剛開始的時候言少熙到並沒有做什麼,本來葉堇默也有些嫉妒,一個陌生的漂亮男人住到女朋友的家裏,誰會一點不在乎,但後來就發現言少熙像個啞巴,在學校裏家裏都不跟程宓講話,再想起自己和程宓畢竟早認識了那麼多年,於是慢慢地就放了心。可是再到後來就又不一樣了,程宓和言少熙的交往開始越來越密切,問她,她說隻是朋友,他不想做一個善妒的男人。可是,直到後來程宓一次又一次地為了言少熙和他吵架,他們從來沒有吵過那麼認真的架,居然是因為一個認識了不到幾個月的男人。
感情真的是會因為爭吵而改變的,不是淡了,而是變成恨了,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而她,也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像鋒芒畢露的兩隻刺蝟,找不到恰好的距離,不能互相取暖就會互相傷害。總之,吵到了要分手的程度,答應過她的承諾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要叛逆而行,也是希望他們能重新找到合適的距離。畢業後離開她,去國外讀書,而且還因為當初她說過的一句話而讀了軍校,葉父極力反對他也堅持,他以為回來的時候就能回歸原點。
根本就沒有到他回來的時候,隻不過短短幾天,家裏就打電話過來告訴他:程宓也走了,不知道到了哪裏,其他的什麼也沒說,而他也沒有再問其他的。她走了,她居然走了,不告而別,音訊全無,那麼決絕,小女孩怎麼會這麼狠心?
好,她不要他了……那麼,他也,維持他的驕傲。三年內不回國一次,不想知道她的一點消息,當然,他也得不到她的消息。終於完成涅槃一樣的軍校訓練回國,直接被和葉家有交情的市長推薦,當上了武警少校。有了推薦隻是能讓他以這個年紀當上少校,並不是不考驗他的專業素養,憑著過硬的體能素養,三年來將憤恨發泄在訓練上,發誓要讓她看到現在的自己,他所達到的成就是比他年紀大資曆久的武警也沒有的高度。於是,二十二歲的葉堇默有了葉氏集團大少爺以及武警少校的兩重光環,光芒萬丈,她不該看不見他。
回國後才發現,何止是程宓走了,整個程氏集團都不見了,好像根本沒在商場沉浮過。三年來高度緊張的生活養成的習慣告訴他,程宓的離開,必有蹊蹺。他必須得查清楚,可是還沒有著手開始,武警支隊就有命令下來讓他去H市追一個在逃的連環殺人犯,也是作為對他新人的考驗,他隻能接下命令當日就動身前去。H市,還是他們初見的地方呢。
被警方代號“黑狗”的殺人犯遇到了他算是在劫難逃了,那一天被他逼到了一條小巷,不出十秒就會被抓住,可是忽然間迎麵來了個不速之客,一隻才一個月左右的拉布拉多,朝他跑過來一頭撞到了腳上以後立馬又往回跑。他有點意外地看向遠處,如果有誰進到這條小巷的話必須以保護無關人員為先。可是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無關人員,而是,消失了三年的她。
程宓,是……她?
黑狗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了,不過反正外邊還有許多的便衣警察守著,他便不再管。現在,他看到了她,她被他找到了。
猶如當初,山鬼一樣的震撼,三年來他明明是讓自己恨著她的,可為什麼小女孩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還是隻剩歡喜?她還是那麼純真的樣子,有點慌張,有點害怕,有點……陌生。
若我會見到你,事隔經年。我該如何致意?以眼淚,以沉默。
陌生的她,難道,不記得自己了?不,怎麼可以!十幾年的相識,用三年來遺忘,怎麼可能?可是,他不敢確定,因為程宓眼中的陌生實在太過真實而讓人心寒。
“你是誰?”
他問,壓抑著無盡的愛與恨,複雜的情感盡管這樣還是止不住地外泄。程宓沒有回答他,可是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真的,已經忘記他了。
胸口微涼,掛著她送他的琥珀項鏈的地方像經年傷口一樣發疼,蜜色琥珀融著堇葉,蜜是她,堇是他,珍貴的誓言現在卻成了他的痼疾,痛得他輾轉反側,欲罷不能。
“我問你,你是誰?”
他再問,可是,他知道,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