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佐胸口發緊，仿佛積壓了一個夏天的河水轟然清泄，迅猛的悲傷讓他喘不過氣來。
顧司昂想，他永遠不會忘記程佐那天抬起頭看他的目光，沒有濃濃渲染的悲傷，眼淚大顆大顆的順著他的臉龐砸下來。
顧司昂看得出來他在盡力壓抑著心裏的悲傷，他臉上的隱忍讓他無法在維持淡淡然的模樣。顧司昂不記得他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程佐哭過，在他印象裏，程佐從來不會掉眼淚，就算被人欺負，被人罵窮孩子，被老師趕出去，但是他從來沒有這麼哭過。
那天傍晚，程佐嗓音裏帶著低低的沙啞，他看著他，說了一句話，他說：“司昂，以後會更加艱難了。“
時隔這麼多年，程佐坐在他的沙發上，頭深深的埋在胳膊裏，眼底深藏的是止不住的眼淚。他原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在見到程佐悲傷的時刻，他以為自己都已經忘記曾經那張悲傷的臉，可是時隔這麼多年他重新看到，那種震撼力突然提升了千萬倍，一瞬間將他吞噬。
顧司昂斟酌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阿佐，怎麼了？“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這麼稱呼他，記得從大學畢業以後，他對他的稱呼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程佐、程總，猛然喊他這個名字，這個曾經喊了十幾年的名字，令他悵然若失。
程佐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眼裏卻沒有恢複以往的平靜，他的嗓音嘶啞：“司昂……以後會更加艱難了，是麼……“
司昂……以後會更加艱難了……
隔了這麼多年，再度聽見這句話，還是讓顧司昂高大的身子為之一僵，他想了很久，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出什麼事了？“
程佐說：“洛米被周臨詩推了一把，現在昏迷不醒，能不能醒來還是未知。“
顧司昂到嘴邊的詢問也變得僵硬起來，他忽然明白，程佐今天的這句艱難，說的是和鍾汪洋，而當年那句，卻是生活。
他蕭瑟一笑：“早就提醒過你的。“
程佐說：“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以為周臨詩不敢的，我不知道……司昂……五年前我害的鍾汪洋家破人亡，也害的自己不得安生，五年後，我又害的她和我的孩子昏迷不醒，到底我和她，終是無緣嗎？“
顧司昂倒了一杯水給他：“所以你和周臨詩解除婚約是為了這個？這麼著急發布新聞發布會，你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還是在想著別的？“
程佐接過來，並沒喝，眼裏的哀傷不減，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笑笑：“說真的，或許我是賊心不死吧，明明知道她恨我入骨，但是我還是想靠近，不管用什麼方法，我知道你也因為那件事怨我，但是洛米這件事情，我隻是想看她會不會來找我。“
顧司昂蕭瑟的看著外麵，這也是程佐第一次給他說這麼多話，這麼些年，無論他怎麼開玩笑，怎麼無聊，怎麼沒事找事，他最多會應付的嗯一聲，絕不會和他多說什麼。
但是今天他說了這麼多和他，原因還是躲不過****糾纏，就是程佐這樣絕情的男人，還是有奮不顧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