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鍾汪洋手裏的鞋子“啪嗒”掉在了白色的淺灘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她心中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此情此景下她萬萬不能沉默,那樣程佐隻會以為她沒有下定決心和秦川訂婚,或許還會依舊有希望,或者,糾纏不清。
站定了好一會兒,鍾汪洋說:“既然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在追究下去,就當為了洛米吧。”
他長長的歎出一口氣,彎腰將她的鞋子撿了起來,走向墨綠色的棕櫚樹深處,那邊有許多潔白的象牙白長椅,他們找了中間第三個坐下,正好可以看見半空中的月亮。
程佐歪著頭:“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鍾汪洋沉默了半晌,問他:“什麼事兒。”慳餘她的沉默,是因為她心裏有點兒打鼓,說實話這麼多年以來,她對程佐的了解從來都是片麵的,比如,在一起四年,同床共枕三個多月,她連他什麼時候變心的都不知道。
他說:“關於你父親的事情。”頓了頓,他看向鍾汪洋,繼續說:“在三年前我調查了這件事情,當時你父親的確撥發了工程款,造成我父親死亡的直接原因,不在他。”
鍾汪洋笑了笑,在談起當年往事,她已經不像當年那麼刺痛,或許是回來的這一年多,她看透了不少。揪了一隻棕櫚葉子隨意揉捏,淡淡道:“他身為市長,有失查和放任之則,隻是程佐,我恨你,不隻是因為你把我父親送入監獄,也不是你把我們鍾家搞得家破人亡,而是你欺騙了我們,利用了我和父親對你的感情,生生的欺騙了我們那麼多年,你不知道我父親是多麼喜歡你,甚至我覺得父親對你的好,已經超出了對我的。其實我知道,父親當時在牢裏告訴我,他是罪有應得,他不恨你,但是程佐,我恨你。恨你這麼冷血,恨我自己如此可笑,恨你親手葬送了我們的以後,我那段時間真的好恨,恨不得將你全家都千刀萬剮。你不知道我在美國是怎麼過的,一個人帶著洛米,外語還不太好,那個時候支撐我的唯一信念,就是回來親手葬送了你們。我現在告訴你這些,並不想表達什麼,隻是讓你知道我所想的,還有,我已經不想追究,我們就此放下,你有你的十丈軟紅,我有我的海闊天空。”
這裏是月亮島最偏僻的一角,沒蓋房子,當然也沒有燈,除了他們,在沒有別人,鍾汪洋的聲音不太大,但是卻讓他的手不可著觀的顫了顫。
很多年以來,他都希望鍾汪洋繼續恨他,因為如果沒有機會再重新在一起,那麼恨一個人也不失為記住一個人的好辦法。但是她說她有海闊天空,他有十丈軟紅。
程佐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如同針紮一般的細小,但卻不可忽略,他連她和秦川訂婚都沒有感覺到像現在的絕望,就像處身與一個無邊的黑洞,周圍除了虛浮的虛空,再也抓不住踩不住別的東西,除了害怕還有恐懼。
他緩了好半天,才躊躇接話:“是了,都過去了,你有你的海闊天空。”但是我卻再沒有十丈軟紅。
他偏著頭,嘴角有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樣的他看起來十分親切,在燈光下顯得整張臉都柔和了起來,少了許多莫名的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