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年間,他不好過,陸一川一樣也不好過。此情此景,他忽然回想到當年,深陷業障不能自拔時,聖女對他所言的那句話。當初若無此話,便無今日的他。
“何為命運?日複一日是命,任意妄縱亦是命,即是命,忍得一時劫難,又算什麼?命運不是我的路途,命運是自身執掌之劍,待到梅開寒雲間,自有劍鋒從磨礪出?為何墮落?為何消沉?命運才是我們的奴隸,就這點挫折磨難都跨不過,算什麼男人?”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林震山深知陸一川心存死意不是一天兩天之事,若無強藥灌心,日後怕是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算什麼男人?
忍得一時劫難,又算什麼呢?日日夜夜中,我以如此心智受死亡不停磨煉,在這十五年間本以為意誌早已如金石般堅硬,但如今卻因為恐懼,居然自尋短見。他清澈眼眸,頃刻通紅如血,他愧對義父十五年之間的艱辛,愧對義父的敦敦教誨。
“義父,小川知錯了。”
待他抬起頭,將光明悄然攬入瞳孔之際,隻見縷縷暖陽光線,縈繞整個房間,借著升騰而起的光霧,他蒼白的臉龐,忽的感受了一股熱流。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在九泉下,我才能夠向聖……向你生母交代呢?”
仄聲徒然轉至平聲,林震山語鋒倏然掉轉,見陸一川神色無異,輕撫著他頗有些韌性的黑發,似抱有希冀,說道:“小川,近兩日,便會有那千年黑芝的消息了。義父傾盡所有,哪怕是撲湯蹈火,也必會讓你好好活下去的。”
“義父……”
一股酸甜苦辣般的情緒,莫名湧上腦海。陸一川強忍住心底澎湃,又即將到臨界點的溫熱,趕緊別過頭去。而就在他閉上雙目之時,滾燙的淚水仿若海潮翻湧而下,無聲無息,卻又激烈澎湃,直至半邊的枕頭徹底濕潤。
咚咚咚~
石門之外不知何時打破了這般寧靜,沉悶的敲打聲,令林震山神色頗有些不快,語氣不耐煩說道:“進來吧。”
笨重的石門吱呀吱呀被慢慢推開,卻見兩個俏麗的小丫鬟擁著一位身姿厚重的石門被悠悠打開,卻見兩個年輕的丫鬟擁著一位體態輕盈、豔麗媚人的婦人漫步走入。隻見這婦人鳳眼眸光,綽約多姿,正是如今城主府當家女主人,柳雲嵐。
林震山早年喪妻,僅留下一女,七年前隨鬼穀神醫前往東境昆侖了。偌大的城主府,大大小小的繁瑣事務,無人掌管,又迫於府內長老正名的壓力,逼不得已納柳雲嵐為妾。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有什麼事?快些說吧。”
對於林震山冰涼無任何感情的語氣,柳雲嵐似乎早就引以為常,她漠然的掃了一眼石床上的少年,淡淡說道:“魏家家主求見。”
魏仁豹?林家入冬大祭,所宴請的賓客也無他,他湊什麼熱鬧來?林震山剛毅的眉目微微一皺,四十年前,魏仁豹父親因爭奪城主之位,暗施冷箭,因而當場慘死在他父親手掌之下。而魏家在那之後,便是一蹶不振,直到最近幾年,背地裏不知與林家摩擦多少次。
兩家世仇,難道魏仁豹竟有如此膽量敢闖入他林家城主府,要知道上一次闖進城主府,這魏仁豹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呢,甚至在他手底下差點毀容。
“他有說何事嗎?若是無端上門挑釁,讓易老帶人手將他們打發便是。”林震山擺擺手,隨意說道。
柳雲嵐卻立足身形,不曾挪動一步,她淡淡說道:“他隻說是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