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廠裏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小海和小韓每人泡了一包方便麵，早早的就躺在床上準備休息。想起白天在國子監胡同時發生的那一幕，慶幸之餘，小海不禁和小韓一塊兒笑的肚疼，如果不是那個人先跑，估計現在就是他們在收容所裏了，說實話，他們真的該好好感謝一下那哥們兒的不鎮定的，當時那人和小韓他們與巡警形成了一條直線，他們那令人心裏發毛的眼神兒，現在回想起來，還真說不準是在看誰呢，不管怎麼說，總算逃過一劫。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屋子裏漸漸熱鬧起來，送貨的和加班的都逐個兒回到了宿舍，眾人說著不同的趣聞，雖然都有些疲倦，但是卻毫無睡意。
“哎，今晚怎麼沒見到老頭兒回來呢？”愛早起練嗓子的唐凱忽然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他所說的老頭兒姓李，都六十多歲了，在家老實了一輩子，還要出來掙錢補貼家用，挺不容易。他是兩個星期前他侄女給介紹到這個廠裏當散工的，他的侄女在給老板當保姆，老板也挺信任，提出之後二話沒說就同意了，老頭兒平時就是負責打掃一下各個車間裏的垃圾廢料，包括廠院裏的衛生等，一個人沒事兒時喜歡喝兩杯，哼幾聲小曲兒，除了出去倒垃圾時出去一趟平時也不愛亂跑，大夥兒不管熟不熟，都挺喜歡他的，以往每天晚上回來都可以看到他老實的呆在房間，但是今天卻從吃過晚飯到現在都沒看到他了。
大夥兒也挺奇怪，但是議論了半天也沒有一點頭緒，倒是有點像狗仔隊了。正熱鬧著時，宿舍裏進來一個人，是隔壁宿舍的，叫林棟，他也是一個愛熱鬧的主兒，這會兒跑過來一定是聽見這屋熱鬧，過來湊熱鬧來了。眾人還未開口打趣他幾句，他就劈頭說了一句：“你們屋的李老頭兒被聯防隊員給抓了！”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人互看了幾眼，都有點兒不相信，李老頭兒平時又不外出，更不會幹壞事兒，怎麼會被抓呢？
林棟看著眾人懷疑的表情，嘿嘿了幾聲之後這才坐下來和眾人說起緣由：“吃過晚飯，李老頭兒看車間門口掉了一些廢棄的海綿頭兒什麼的，就收拾了一下，連帶著其他屋子剛倒出的垃圾準備一起整出去，出大門兒時，門衛怕天黑他一人出去不方便，就陪著一塊兒去了，倒完之後，李老頭兒看有許多的白塑料袋什麼的，就說晚上有風別再給吹回來了，和門衛商議著把垃圾給一把火點了省事兒，於是兩人就點了把火，誰知點完剛往回走沒多遠，就被聯防隊員給抓了，說是不讓野外放火，汙染環境並且還有安全隱患，加上這陣子各個小區村委會都在評比文明村單位，為保證不出差錯，就看的緊點，剛好他倆撞到槍眼兒之上，剛沒多大會兒門衛打回來電話讓老板去帶人呢，還說人家要求這兩天必須把所有人的三證辦齊，不然再抓著可就直接遣送回家了。”
眾人一下子炸了窩兒，知道這陣子風聲有點兒緊，可沒想到離自己竟然這麼近，李老頭兒回來還不知道到啥時候呢。一群人都沒了睡意，不停的議論著，說著各自聽說到的各種關於收容所的傳聞。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老頭兒還沒回來，但是這個屋裏的人卻都慢慢靜了下來，說再多也不頂用，還得老板去出頭兒，還是安心睡覺等消息吧，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小海躺在床上翻了幾次身，睡意漸濃，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又開了，隻見李老頭兒一聲不吭，直奔自己的床前，從床下拿出一壺酒和一個碗，倒了多半碗白酒，一口灌下去，然後才斜倚著床柱子慢慢坐下，他兩眼通紅，渾身直抖，手扶在床邊因為太過用力骨節都顯得發白了，同時嘴裏隨著胸口的起伏不斷地喘著粗氣，失了魂兒一般的就那樣坐著。
屋子裏沉靜到極點，眾人都被李老頭兒的這種狀態嚇了一跳，他們實在想不出李老頭兒為何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很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
小韓愣愣的盯著李老頭兒看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這種壓抑沉悶的氣氛，忍不住開口問道：“李伯,你怎麼了？發生啥事兒了？”
李老頭兒沒有回話，隻是無力的斜靠在床柱子上，不停的喘著粗氣，同時手抖個不停，隔一會兒還從嘴裏喃喃的說上幾句眾人都聽不太清的話，隱約間小海聽著好像是“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