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又過了一個多月,小海所在的廠子規模越發龐大起來,隻展廳就在市郊區布置了好幾個,而工作也隨著訂單的增多愈發繁忙起來。
在這一個多月裏,小海慢慢的習慣了初離開沙發組時別人那種異樣的目光,他每天就那樣的機械的做著重複的事情,依然不多說話,整個人顯得消沉而無生氣。
這天,車間主任又跑來告訴小海,說讓他去木工車間,隨著工作量的增加,那邊已經跟不上整個廠子的出貨速度了,需要他去那邊幫忙。
小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他呢?因為哥哥的原因使車間主任看自己不順眼了?還是SH來的幾人怕自己學的多了以後再對他們不利?小海無法感知到原因,也沒有反抗的餘地,隻好不情願的聽從命令又去了木工車間。
木工車間裏麵的環境唯一比原來呆的那個車間好的地方就是光線充足一些,不再那麼的陰暗,剩下的就隻有用兩個字來形容了:髒亂!裏麵到處都是鋸末粉塵和半成品的椅子板還有沙發架子,散亂的放著一堆釘架子的木棍和工具,除了這些,因為粘海綿坐墊也在這個車間裏麵,所以地麵也到處扔滿了廢棄的海綿條兒和海綿快兒,這就是小海即將開始工作的地方。
小海來到這裏也沒多說什麼,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要說的,這裏的一切他毫無興趣,對他來說,在哪裏都是幹活兒,隻要能填飽肚子賺到錢就成。
經過幾天的磨合,小海逐漸掌握了沙發架子的訂做,這個流程很簡單,沒什麼難度,因為在新的沙發樣品圖沒有出來之前,廠子的沙發暫時還是以辦公沙發為主,小海對於這樣架構的樣品架子已經很熟悉,所以上手很快。忙完這些之餘,他同時還要完成鋸木板邊條的工作,主要是大班椅上用,另外還有椅子的模板修正,也要用電鋸來完成,工作不算太繁複,就是太髒了,特別是鋸木板的時候,粉塵亂濺,從頭到腳都是土黃色的鋸末粉塵和木屑,隨著呼吸吸進鼻孔裏的粉塵不知道有多少,小海總感覺呼吸不暢,每天都心裏沉沉的。
SH來的那個雜工也在這個車間,他和小海做著同樣的工作,隻是沒多長時間,他出事兒了,手被鋸開了一個口子,鮮紅的血順著鋸台流了一地。
小海和另外幾人聞聲跑過去時,看到電鋸被卡在他的手和木板之間正在嗡嗡的震動著,但好在沒有再繼續鋸下去,不然他的手就可能被鋸掉了。
一群人慌亂的關掉電閘,用各種辦法試圖去分開那個雜工的手和電鋸,但是雜工的手上戴著手套,和電鋸的鋸條擰在了一起,深深的勒進了他的手掌,連帶著他的手也卡在裏麵,除了一人去找電話打120去之外,眾人七手八腳的卻尋不到辦法更好的幫他。
小海看著流淌而下的殷紅的血,血液流速不禁加快,心跳也開始不受控製的加快跳動,他不會從此落下一個殘疾吧,小海想著,焦急著,忘記了這段日子的麻木消極,現在心裏有著的隻是擔心和同情。
老板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神色凝重的不停的打著電話催120急救車,同時他先是叮囑那個雜工胳膊不要亂動,要注意身體動作幅度不要太大,然後才開始詢問周圍這個車間的人事情發生的經過。
幾個人其實也都沒注意,現在老板問了,也無從說起,隻說沒看見,還是那個雜工忍著痛顫抖著大概說了一下,他說鋸木板的時候手靠鋸條太近了一點,不小心鋸條掛到了手套上的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一下子把手也扯過去,鋸了進去。說這些話時,雜工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豆大的汗珠布滿了他蒼白色的臉。
老板叮囑他不要再說話了,然後拿著手機神色焦急的撥打著120急救電話走了出去。
眾人圍著那個雜工,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著關心,無法幫忙焦急的同時,他們的內心也同時狠狠的揪了一下:出門在外的自己就是遠在家鄉的親人的牽掛,可是有什麼能給自己的平安提供最安全的防護呢?這個雜工的手傷的很重,不知道還能不能徹底治好,如若不能,以後生活的依靠又在哪裏呢?
救護車來的很快,他們分開眾人開始緊張的準備各種醫療器具和消毒包紮用品,同時快速的交換意見,準備取出雜工的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流逝的慢了下來,空氣中充滿了緊張的壓力,夾雜著雜工幾聲無法忍受痛苦的嗬嗬聲,他的手終於被拉了出來,同時他的臉一下子白到了極點,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不停的流了下來,混合著眼角流出的淚水,滴在滿是塵屑的車間地麵上。
120救護車呼嘯而去,帶著受傷的雜工,尾隨著的,是一顆顆充滿了關懷和同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