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組,每月值一次夜班。
忙起來的時候忙到晝夜不分,閑起來的時候閑到懷疑人生。多數情況,還是很閑的。這個時間顏非有兩種選擇,要麼一個人待在車裏值班,要麼陪同事去網吧、台球室邊玩邊值班,顯然,他選擇了後者。
短短兩個月,顏非便已跟著他的“師傅”遊遍了禹城的各村山水,吃遍了周邊的所有美味。
至於錢,好幾個月都不發的工資是靠不住的,和母親借點再加上點“外快”,混得倒是挺好。
每個職業都一定的“潛規則”,顏非不敢、也不好意思收“外快”,但他“師傅”這種老油條自是憑“本事”拿的。行業裏心照不宣的五五分成,顏非堅持三七或是更少,他也就是沒有辦法,意思一下,不要分贓,他“師傅”不安心;要了,自己又不安心。
同事、朋友間的小聚不斷,客戶、修理廠的應酬也是不少,早點、夜市、燒烤、酒吧、KTV……似乎,這裏的時間流逝不是以天計算,而是以月。日子不叫過,而叫:混。
一月,一月……
顏非沒有同流合汙,更沒有纖塵不染,僅僅是保持著不迷失本心,便感覺很累很累了。
除了每天早晨的負重跑步,他鍛煉的時間越來越少,人也似乎越來越懶,對生活態度也隱隱動搖:是得過且過的瀟灑一天是一天,還是累死累活的堅持著那個看似遙遙無期的信念?他不知道,他的初心會不會被磨滅,他的夢想,在時間的逆流裏又能堅持多久。
一年後的一天,主任以他沒有駕照的理由,將他調到了檔案組。
歸類、整理、裝訂、做表、入檔,簡單的五個步驟,無限循環,從10年的做起,每月上萬個案子全由兩個人歸納。
成天坐著聽周圍的婦女們嘮嗑,就是晚上睡覺時那聲音都在回響,工作乏味到出門去個廁所都讓人覺得新鮮,沒有價值,所謂的價值,就是活得像一台機器,完全像一個“養老”的職位。
因禍得福,顏非鍛煉的反而更勤了,隻有不斷的提醒、刺激,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
半個月後,他的搭檔被“交流”到了其他部門,兩個人的任務也壓到了他一個人身上,自然,他是無法完成的。
於是,一直很“安靜”的主任便有了各種打壓、教訓的理由,三天一小批,五天一大批。
在這裏,顏非已經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對於這種見不得人的下三濫手段,他是極為反感的:不就是要逼走勞資麼,用不著溫水煮青蛙,勞資給你機會!
第二天,顏非故意遲到,而主任,早已等在了門口。
“你回家去吧,這裏不需要你,沒有一點對工作的熱情,你知不知道……”
“長篇大論”剛剛開頭,顏非卻是冷笑道:“把工資給我。”
臨時工的工資要走報銷,單位已經欠了他四個月的了。
主任心頭一跳,實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他扶了扶那惡心的金絲眼鏡,淡淡道:“沒問題。”
顏非一走,他便給財務主管打了個電話:
“顏非的工資什麼時候能報出來?你現在、立刻用我給你的銀行卡先把錢打過去。”
……
還未下公交車,顏非就收到了銀行的短信,隨之,還有一條主任的短信:年輕人還是太衝動。
“並不是因為年輕才衝動,而是因為不衝動才老了!”顏非很想回複這一句,想了想,還是隨便回了句“謝謝”,他已經懶得和這些人說話。
這些,對,還有史蒼,那個從小就看著惡心的史蒼,坐公交之前遇到了——
他長高了不少,除了圓餅臉和小眼睛沒變外,其他的變化都很大,從小就醜,現在更是醜得放蕩。
顏非第一時間認出了他,因為這種一看見就想吐的人,這世間沒有第二個了。
史蒼很得意,嬉皮笑臉:
“看樣子你好像不幹了呢,畢竟顏老大,脾氣火爆。”
“不要崇拜我,因為你模仿不了。”
“我跳了一級去念本科,就怕你這兩年過得太好,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嗎?嗬嗬,因為我明天就要去你走的地方報道了。如果你是主任,你會怎麼選擇,僅僅為了我爸送的五萬塊錢?不,我比你優秀,優秀多了,你這種專科的渣渣怎麼能和名牌大學本科的我比?被拋棄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很憤怒?想舉報嗎?去啊,去找證據,想打我嗎?來啊,我站著讓你打!”
然而,顏非的反應讓史蒼徹底失望,最後竟感到迷茫。
顏非的表情沒有一絲絲做作,很自然,甚至還帶著一絲輕鬆和暢快,他坐上公交之前,隻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好好幹。”
顏非笑了,他又失業了。
以後的路,越來越難了,這樣反而更好——夢想有毒,越難越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