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修道人並沒有固定的時日規定,悟道出自機緣,天意是無法計算的。坐忘峰一脈主修藥石丹道,輔以法術調和後便是千金難求的治病良藥,修行聖物。但此門門檻甚高,對心性、悟性、天資和門派資源實力要求缺一不可,入行容易,大成難得。故雖修行界門派眾多,人才濟濟,能算得上丹道高手也寥寥可數。不過靈山坐忘峰正是其執牛耳者。
青岩觀弟子平日除例行晨課早練,晚課鞏基,剩下大部分時間是研究各類藥草和自行選修的法術。作為專攻丹藥的好處,是門派每月都有部分基礎免費藥材及種子發放,定時定量,無人例外。如果有弟子需要大量或珍貴藥物,抱歉,自己去山裏挖、種,也可以去修道的公開集市掛牌交換,再不然去當搶劫犯也行,門派是不會再有所提供。即使有人抱怨門派的吝惜,卻不包括所謂的天才。
今天輪到清理藥園的弟子運氣很好,不但大早就看到有兩年沒出現過的師傅,還看到他老人家很歡脫的在山坡上手舞足蹈。
“二師兄,師傅的姿勢真難看。”
“唔,師傅這兩年大概想出了新道法,欣喜若狂嘛。”
被喚作二師兄的敦厚少年輕輕虛空抬手,整齊的藥苗田埂下飛出一團團雜亂草,再淩空抖動,沾在草根的泥土便齊齊落下,隨著他手的擺動飛到青綠色的籃裏。
“二師兄,師傅兩年沒上堂,我堆了好多功課,這次大考他肯定要罵我...”
比忙於鋤草的少年更小,模樣稚嫩紮著衝天辮的九歲小童蹲在田坎上搓泥丸,抬頭看看患羊癲瘋的師傅在山坡上來回呼嘯,突然一邊抽抽嗒嗒的哭,一邊仍靈活翻動手裏的泥丸。
少年停下工作,右手虛空畫了道清水符準備洗洗小童臉上的泥和淚水。
“小滿,你們又在偷懶啦?”
“大師兄,雷雷年幼體弱有些累了,是我讓他休息的。”
個頭略高戴頭巾的少年無奈搖頭:“阿滿,小師妹回來了,你可千萬離她遠些。”
敦厚少年疑惑的問:“小師妹回來不是好事嗎?她功課那麼厲害,我正要帶雷雷去請教她。”
“...你知道為什麼師傅總是閉關嗎?”
目送大師兄走遠,小童麵無表情的報告:“二師兄,師傅剛才像青蛙一樣跳走了...”
“雷雷,功課以後問大師兄就好,絕對不要去找你師姐!明白嗎!”
“為什麼?”
“...她一直把新配的毒藥投到師傅茶裏啊!!所以師傅才一直閉關保命!!”
“...師姐..會拿我們試毒嗎...”
“...依照師妹的說法,她的藥一杯茶時辰就夠讓坐忘峰滅門了..所以大概..不會吧..”
“啊~~~~”
“玄典師弟!你不要叫得那麼蕩氣回腸!被門下弟子聽到你師傅的尊嚴何在?”
“玄崆師兄~那個孽徒越來越凶殘~我撐不住了~”
“...我不是在給你治麼?你是坐忘峰丹藥脈的掌事,藥石之術還比不過一個女弟子,真是不像話!”
“師兄~你有所不知~那丫頭入我門下六年,不但精通藥典煉丹,植草養獸,連五行法術也爐火純青,她現在的境界我足足花了二十年,可謂是千年難遇的奇才!”
“於是你默許她拿你當藥爐?”
“...然而我並不自願..”
“因果循環...這叫有其師必有其徒!”
道人掌力一吐,玄典胸口熱氣上騰,哇的噴出一地,臉色瞬間轉為紅潤。
“咳咳..多謝師兄相助..師兄剛才那句話是?”
“木有,你幻聽。師弟,徒兒就是繼承你的思想技藝,和師傅走一條路的人。你今日吃的苦,就是你將來的報。修道之人順應天性就是正途,你不必擔心。”
玄典默然不語,記憶中為救治徒弟跪在師傅殿外七天七夜的高大身影和玄玄子師兄的某個倔強徒弟合二為一。
“師兄的教導,師弟記下了。”
默留在鳴山的第六年。剛開始和普通小孩一樣盼著過年不是因為有豐盛的酒宴,漂亮的新衣服,足夠花銷的零用錢,而是每年的這個時候他才能借著送年飯的機會去偷偷看望師傅。門中的風言風語漸漸消退,師傅身份帶來的麻煩卻轉移到他的身上。玄玄子是掌門的第四個徒弟,瘦削高挑,麵色蒼白,三角眼,作為掌握門中最強的生機青木之術掌事隻靠鼻子發出的“哼”以及吊眉毛的方式和他交流,簡直無法累計任何好感。周圍師兄弟對他始終擺脫不了一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樣,讓默的養病時期既孤單又委屈。好在菩薩搶了你的碗,還會還你一扇窗,坐忘峰的璧是為數不多經常和他接觸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