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晉位不過數日,今上感念,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來父母兒女之性,皆為一理,不是貴賤上分別的。當今自為日夜侍奉太上皇,尚不能略盡孝意,猶是見宮中嬪妃才人等皆是入宮多年,拋離父母音容,豈有不思想之理?故啟奏上皇,每月逢二六日期,準其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
上皇大喜,深讚當今至孝純仁,又下旨意,言眷屬入宮未免礙於國體儀製,母女不能愜懷,特降諭:諸椒房貴戚,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啟請內廷鑾輿入其私第,略盡骨肉私情!
這二旨一下,天下皆讚今上純孝寬仁,太上皇仁德。
都城中家有女兒身處**者,無不雀躍。
王夫人聽聞此事正是雀躍,又逢周瑞家的在一旁恭維。
“大姑娘,呸呸,瞧我這不長記性的嘴,該叫賈嬪娘娘的。娘娘真是天大的好福氣,瞧瞧,這才剛封賞,皇上和上皇就下詔了。可不是天大的福氣嗎?想必當上貴妃娘娘怕是遲早的事了!”周瑞家的一臉掐媚。
王夫人聽到這話,自然高興,大方的賞了周瑞家的,又道:“不是我說,我那女兒正月初一的生辰,可不就是天生的好福氣嘛!”
周瑞家的自然是萬般奉承,王夫人更是樂上了天,隻幻想著賈母跪下向她賠罪、道歉,賈政更是大加誇耀、敬重她,黛玉、冷瑤等人更是如哈巴狗一樣恭維著她,直樂嗬得哈哈大笑。
這日正是二十六,賈母並王夫人早早就遞了折子今日進宮看視賈太嬪。足候了一個時辰,才有小太監請入宮。
賈母年高且慣常養尊之身,哪裏受得了這般站立奔波之苦,無奈宮中儀製,隻得半個身子都靠在王夫人身上硬撐著,王夫人雖康健,也有些吃不消,這時賈母又靠上來,不免心裏暗自抱怨。
如今上皇**媚太妃位份最高,自是先去向她請安,不免受了些冷眼。
就這般,及至請候時間隻餘小半個時辰才見著賈元春。
賈母老淚縱橫,摩挲著元春的手,滿心裏皆有許多話,隻是俱說不出。
過了一會子,賈嬪方忍悲強笑:“好不容易見一麵,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賈母畢竟風雨曆多,這下忍下悲意,細細說起話來。
殿內並無旁人,隻抱琴依製侍候,三人說話卻不必避她。隻聽賈嬪道:“如今和媚太妃有隙,已是不能回轉。幸而我頗得上皇歡心,暫時無妨。隻是咱們家到底在朝勢弱,若不能添些助力,恐......若能外朝內宮相得益,咱們家勢必更盛從往!”
王夫人聽說,忙笑道:“如今你舅舅又升了九省檢點,來日必得再進,豈不為依仗?”
賈元春聽了,心裏也寬慰幾分,隻囑咐道:“舅舅高升是好,可到底還是咱們家自己有人在其位才好。”想想又道:“寶玉自小與人不同,最是聰穎,天資極高,千萬好生扶養。如今上皇雖好,可幾年後光景如何......在這深宮之中,還得靠寶玉爭氣......”說到這句,不禁又哽咽起來。
賈母和王夫人忙勸解寬慰她。見時辰已不早,賈母已顧不得其他,低聲道:“上皇雖已有年紀,但我與你母親打聽,說是前幾個月曾有一答應有孕,隻時日尚短就落了,現下你......”
賈嬪一聽之下既驚又喜,不由低聲急問:“此言確真?”
王夫人笑答:“錯不了,原是從太醫院的小侍嘴裏打聽來的。”
王夫人滿心都想自己的元春若能得一龍子,以後自己可不就是王爺的親外祖母了麼,豈不比老太太如今尊貴?
這等宮闈秘事,卻不敢多說,見賈嬪已有思量,賈母又道:“上皇恩準嬪妃才人等省親一旨一下,都城凡有女兒為宮中貴人的誰不踴躍感戴。現今周貴人父親已在家中動了工了,又有吳貴妃的父親,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幾位太妃太嬪家裏,無不如是,尤其媚太妃娘家李家更是聲勢浩大,要修蓋省親別院呢。”
若說之前賈元春還恐奢華過費,不欲出頭。如今聽了那事心裏仿佛有了定心丸般,點點頭道:“隨父親行事罷。”三人又深敘些離別情景,及家務私情......
不多時,抱琴上前來:“老太太、太太,時辰到了…”
三人無法,賈母隻得囑咐道:“好生護養,下月還能再見…”一語未了,淚如雨下。
話說這次椒房眷屬入宮看視請候之後,賈政、賈赦和賈珍議定借東府花園起,轉至北邊,一共三裏半大的地方建省親別院。
賈家這邊正謀劃大造省親別院,雪寒院中,冷瑤卻是悠閑的喝茶,倒是雲捧著賬本子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