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賈政一時怒火,將賈寶玉打得皮開肉綻,但這賈府是何等人家,上好的傷藥用著,山珍海味都給他弄來了吃著。再則,那賈寶玉雖看著不好,但賈政一個書生,又能有多大的力氣,自然隻是皮肉之苦,倒未傷筋動骨。不到七日,那賈寶玉便複原了。
賈寶玉複原了,這賈母自然是高興了。一時興起之下,眾人便被賈母叫了過去,陪著她逗趣兒。
再怎麼說,賈母也是冷瑤、黛玉兩姐妹的外祖母,待到鴛鴦來報,冷瑤和黛玉自然是馬上就過去了。等她們到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到了。就連王夫人和邢夫人,甚至是身懷六甲的王熙鳳都已經坐在了那裏,都陪著賈母說笑呢。
正說笑間,平兒從外麵走了進來,走到王熙鳳旁邊小聲地說著話,偏巧賈母看到了,不由得笑道,“你這小蹄子,有什麼事兒還這麼遮遮掩掩的,還不快說來我聽聽!”
王熙鳳一聽這話,笑道,“哎呦!瞧老祖宗這話說的,我們哪敢在老祖宗麵前裝神弄鬼呢!老祖宗多智,我們跟著您啊著實長進了,隻是我瞧著,就算我們再修上五六十年也及不得老太太的一星半點兒呢!哪敢瞞著老祖宗呀!”
賈母一聽這話,樂了,一邊笑一邊指著王熙鳳道:“就你這潑皮破落戶兒會說話!快快說來,到底是什麼事兒!”
平兒此時上前低眉順眼地說道,“回老太太的話,剛我回去給奶奶拿手絹,正巧周姐姐帶著劉姥姥前來要拜見我們奶奶,就讓我來回報一聲。”
賈母又問那劉姥姥那是誰?待聽得平兒回話,賈母更樂,道:“可巧,我正想個稽古的老人家說話兒呢!她便來了!請了來我見一見罷。”
平兒應了一聲,一徑去了。待到瞧見了坐與炕上的劉姥姥,笑道:“可是你老的福來了,竟投了兩個人的緣了。”
一旁正縫縫補補的小丫鬟聽了,忙問這是何解。
平兒笑道:“今個兒,大家都在老太太的跟前呢。我原是悄悄的告訴二奶奶,‘劉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趕不出城去。’的。二奶奶心善,說:‘大遠的,難為他扛了那些沉東西來,晚了就住一夜明兒再去。’這可不是投上二奶奶的緣了。”
那小丫鬟笑,“這倒是!”
“這還不算完呢?如果這樣也罷了,偏生老太太又聽見了,問劉姥姥是誰。二奶奶便回明白了。可巧,老太太一聽,就說她正好想個稽古的老人家來說話,讓我快來把人給帶去呢!這可不是想不到天上緣分了嘛!”
說著,催劉姥姥下來前去。劉姥姥道:“我這生像兒怎好見的。好嫂子,你就說我去了罷。”
那小丫鬟忙到,“姥姥可別這般說,這是多大的福呀!您老就去了吧!”
平兒也道:“你快去罷,不相幹的。我們老太太最是惜老憐貧的,比不得那個狂三詐四的那些人。想是你怯上,我送你去。”說著,引了劉姥姥往賈母這邊來。
平兒等來至賈母房中,彼時眾人都在賈母跟前說這話,逗賈母歡笑著。劉姥姥進去,隻見滿屋裏珠圍翠繞,花枝招展,並不知都係何人。隻見一張榻上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後坐著一個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一個丫鬟在那裏捶腿,鳳姐兒坐著正說笑。
劉姥姥便知那雍容華貴的老婆婆定是賈母了,忙上來陪著笑,福了幾福,口裏說:“請老壽星安。”
賈母亦欠身問好,又命周瑞家的端過椅子來坐著。那板兒仍是怯人,不知問候。
賈母道:“老親家,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劉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
賈母向眾人道:“這麼大年紀了,還這麼健朗。比我大好幾歲呢。我要到這麼大年紀,還不知怎麼動不得呢。”
劉姥姥笑道:“我們生來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來是享福的。若我們也這樣,那些莊家活也沒人作了。”
賈母又和劉姥姥說了些家常話題,劉姥姥雖是粗人,但是卻懂得看顏色說好話,幾句話就把賈母捧得開心不已,最後還開口留著她多住幾日。
冷瑤在劉姥姥來時,便打量過此人了,確是個善良正直,極為淳樸的人,又聽得劉姥姥與賈母的對話,更是顯得如此,但也是天真、活潑、幽默和機智的。以這人後麵願意保護巧姐兒的情況,此人也是個重情義的。
賈母畢竟年紀不小了,又不如劉姥姥這般每日下地幹活的人身體硬朗,不久便有些乏了,便讓眾人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