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南國雪(上)(2 / 2)

他閑庭信步,他風輕雲淡,仿佛沒有一丁點的包袱,每一道眼神,每一段自句,都是安靜美好的展現。他的身旁,總是悄然無聲地立著暮雪,像個無聲的妻。

街邊有家小小的婚紗店,營業者是一位禿頂的老頭,雖年事已高,但總是腰背挺直,氣質猶在,身上猶存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

每每見到晨顏與暮雪,他總是對他們盈盈而笑,稱呼晨顏為俊俏的中國少年,稱呼暮雪為小貓似的少妻。他邀請晨顏與暮雪試穿禮服,一套黑色燕尾服,一款席地白紗裙,仿佛特地為晨顏與暮雪準備。但是晨顏輕擺手,拒絕了。他說,“我的妻子,必定是穿著中國紅色的旗袍,挽著美好的發髻,與我一同行中式婚禮,拜天地,拜高堂,約定三生,不離不棄。”

雖然年紀尚輕,但他已有自己的一套理念。西式婚禮誓詞,說的是不論生老病死,都將與對方在一起。但他認為,除了今生,還有前世,還有來生。執著又霸道,管得了前生,還得認得清來世,若真是命中另一半,那生生世世都將不離不棄。

街坊鄰居,包括婚紗店的帥氣老頭,都認為晨顏與暮雪是一對小夫妻,至少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人。晨顏對於他們的熱情招呼,總是微笑著點頭、幽默風趣地搭訕,卻從不澄清他與暮雪的關係。在這個地方,他們沒有牽過手,沒有擁抱過,甚至沒有說過一句類似戀人間的話語,比如“我愛你,你愛我嗎?”,亦或是“我們永遠留在這兒別離開,好嗎?”

他們之間的話語通常是“火爐裏的火微弱了,阿雪,去加點碳。”“昨天那本新買的書,你放哪兒了?”“蓮子這兩天長勢喜人,看來得改名了,叫湯圓吧。”蓮子是他們在街邊領養的一隻小狗,諧音“憐子”,憐惜這被人遺棄的小崽子,剛來時瘦骨嶙峋,不出一個月就腦滿腸肥,時常打著呼嚕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他們的生活費皆來自於晨顏賣藝所得。

他拉得一手好琴,畫得一手好畫,還能算得一支好卦。如若不是生長在裘家,興許他就成了劇院裏的一個小提琴手,又或者是街頭素描者,實在不濟,他好歹也還能街頭擺攤替人占卜算命——總之,他是能憑著自身手藝掙得一口飯吃的。

暮雪偶爾心驚膽戰地問他:“你真會算卦嗎?”

晨顏覷她一眼,嘴角的笑牽扯得十分牽強,“你想讓我算什麼?不妨直說。”

算什麼,但凡想到此,她心中就酸汪汪的,一雙眼直直地看著地上虛無的空氣,再不敢直視麵前人。她想讓他算什麼,算他是否知曉姐姐懷胎待嫁裘家的事,算他麵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女生暗地裏實則與他勢不兩立,算他能否算出這一場戰爭中誰勝誰敗?可當然,這些話隻能藏匿在心中,與她日日夜夜作伴,卻脫不得口。

她胡謅了一句,“你算算,我將來會怎樣?”

晨顏煞有介事,取了她的生辰八字,又仔細瞧了她的手相,最後麵色一凝,沉聲而道:“呀,是孤獨終老呢!”

暮雪一驚,“當真?”

“不過,慶幸你遇到我,總歸是能化解的。”

瞧他那嬉笑的模樣,真不能當真!暮雪瞬間紅了臉,轉過身去,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