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午後的街市上閑散了不少,一輛馬車匆匆跑過,卷起了一陣的塵煙,道路一旁的柳樹已是枝繁葉茂,分吹之下晃動著翠綠的柳枝搖擺在河岸,一茶坊的小包間內,瑩繡看著那咕嚕滾動地茶水,拿著木湯匙舀起了一勺放入茶杯內。

屋外傳來一陣車軲轆聲,沒過一會,門口就傳來敲門聲,瑩繡示意青碧過去開門,齊顥銘坐著輪椅出現在大門口,卓夜推著他很快進了屋子,青碧下意識朝著外麵看了一下,合上了門。

“沈小姐真是好興致。”齊顥銘看了一圈這屋子內的擺設,京城之中竟然還有如此幽靜的茶坊,就連外麵的小院子都裝點地十分有韻味。

“齊少爺送此大禮,瑩繡想不出用什麼還禮,聽聞齊少爺也是愛茶之人,便邀請到此。”瑩繡濾過了第三遍茶水,拿著勺子舀了一些倒到了齊顥銘麵前的杯子裏,“茶藝不精,見笑了。”

齊顥銘拿起杯子先是一穩,繼而喝了一小口稱讚道,“好茶。”抬頭看著瑩繡笑道,“沈小姐謙虛了,此茶絕非凡品。”

瑩繡穿了一身淺色羅裙,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上身著了一件紫羅蘭色彩繪芙蓉拖尾拽地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袖口處繡著的淡雅的蘭花襯著她白皙如削蔥的十指,粉嫩的嘴唇輕彎出很好看的弧度。耳垂上帶著淡藍的纓絡墜,纓絡輕盈,窗外的一絲風吹來都能慢慢舞動。

齊顥銘眼底閃過一抹驚豔,險些失神。

瑩繡一手抵著袖口,白皙地手臂上是一串金銀相間的手環,其中綴著做工精巧的鏤花小圓球,伴隨著她的動作還時不時發出碰撞的清脆聲,瑩繡從一旁的流水中舀了一勺山泉水添加到壺中,滾動的水瞬間安靜了下來,隻聽見‘噗噗’的輕響聲。

“瑩繡隻是略懂而已,比不上萬安寺的師傅。”將手中的木勺子放置在了一旁,瑩繡從青碧手中接過那錦盒放在了桌子上,“此等厚禮,瑩繡恐不能接受,還請齊少爺不要為難瑩繡。”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也不是什麼厚禮,不過是齊某的一片心意罷了。”齊顥銘手執著杯子喝著茶,並不看那錦盒一眼。

“那瑩繡就更不能收了。”瑩繡將那錦盒往他那推了幾分,搖了搖頭,“齊少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說起來我們並不相熟,各自尚未婚嫁,還是忌諱一些的好。”

“我和你表哥相熟,送你一些東西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若是你送瑾澤表哥,那自然不在話下,不過與我這私相授受之事,恐怕不妥。”瑩繡自看了那信之後就察覺不對,古琴算是當日落水的送禮,之後的熏香若是還禮,那麼這鐲子就說不出什麼名堂來了,一次兩次瑩繡可以當做不在意,多了就不得不去想,名聲對一個未嫁女來說有多重要,更何況她在沈府之中處境如此微妙,稍有差池這輩子就算是白活過來了。

齊顥銘一直從容笑對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她果真是一點都沒有想起自己來,“若是你表哥送你的呢?”

“表哥也不會無緣無故往我那送東西,畢竟還是要顧忌些身份,所以齊少爺,這東西,恐怕是要收回去了。”瑩繡前世和齊顥銘的接觸是在不多,婚前沒見過麵,婚後更是少有見麵的,一個決定去喬府,就改變了這麼多的事情,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忽然多了起來。

“你真的不記得了?”半響,齊顥銘忽然問道,瑩繡不解地看著他,“記得什麼?”

“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瑩繡搖搖頭,見他問的執著,還細想了一下,“我不明白齊少爺的意思。”

“在十年前,一個小男孩和朋友去了一個官員府上祭拜了他剛剛死去的妻子,他在靈堂後的屋子裏,發現了一個人。”齊顥銘起初並不想用這一份已經被她忘卻的記憶來拉緊兩個人的距離,可若此下去,瑩繡恐怕很難再對他有好的印象。

瑩繡握著杯子的手一頓,腦子中仿佛有什麼回憶一閃而過,端著茶杯的手輕顫了一下,“遇見了誰?”

“他看到了一個身穿粉色衣服的小姑娘,都沒來得及換上喪服,躲在那個桌角裏偷偷地哭著,說她娘不要她了。”

順著齊顥銘的話,好像有什麼記憶的片段閃過,瑩繡一時間卻抓不住,隱隱覺得他說的好像是自己,而她確實在母親靈堂後躲藏過,至於他口中的小男孩卻模糊的很。

“當時她的奶娘一直在找她,可是她偷偷跑了出來,後來小男孩進去安慰她,她抱著他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瑩繡懷疑地看著他,那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好像有那一麼一雙小手,和那個稚嫩地聲音在耳旁不斷地安慰著自己,脫離的地上的冰涼,當時的瑩繡覺得很舒服,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可具體是什麼樣的人,她卻想不起來了。

“齊少爺想說明什麼?”瑩繡沒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冷下來,這個口中的她,似乎說的就是自己,十年前京城之中去世過幾家的主母她不清楚,但是奶娘後來告訴過她,自己躲在那屋子裏許多都沒找到,還是別人送回來的,送回來的時候,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