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離突然想到了什麼,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了自己項間的貝殼吊墜。這如同海水漫過的寶藍色、散發著海洋的勃發生機和粼粼淡雅的貝殼吊墜,從一年前她就一直小心地嗬護著。這枚價值並不咋舌、普普通通的貝殼吊墜早已成為了楚若離身體的一部分。它仿佛會散發出柔和的、飽滿的光暈,將楚若離所有的難過和悲傷都壓下去,像是有一隻熾熱的、孔武有力的手默默阻隔著圍繞著她周圍的荊棘和藤蔓。
楚若離坐在餐椅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無聲地滑落,一旁的幫仆阿姨並沒有注意到。
……
藍塵披上自己那件在美國夏威夷時候買的一件英倫風格的風衣,做工考究的衣衫將他勻稱的身材分割得井井有條,又給他俊秀的臉龐加了分。按理來說,藍與不過隻是一個負責打掃和保潔坐落在龍靈省安湘市的最高塔——骨塔的普通環衛工人,盡管在中國第一經濟行省龍靈省中,各行各業的收入相比於其他省市都會更為可觀,但龍靈省當地的物價也是水漲船高。一個環衛工人當家的家庭,日子清貧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可是,藍塵倒是未曾感受到這份窮人的窘迫。他有出國旅行的經費和出入高級餐廳的餐費,這是他在伸手向他父親拿錢的前提下。他從來都是靠自己出版社的那些耗費出去在仕炎中學這個半個上流社會,藍塵頗為厭惡伸手向藍與要錢。這種如同呼吸陌生空氣般的生陌,本不該發生在血濃於水的父子之間。自小受到父親酒醉後的毒打和不理不睬,從小缺乏愛和處處受人的數落、嘲諷讓藍塵不敢太過張揚,很努力很努力地藏匿著內心之中的野獸。可是,瑞特藍塵伸手向藍與要錢,隻要藍與沒有酒醉,他都會要多少給多少。沒有人清楚一個掙紮在社會食物鏈的底端的環衛工人,是怎樣應有盡有滿足自己孩子的要求的。
其實,藍與在藍塵的母親還在家的時候,是龍靈省安湘市巡查署的署長,直接管轄安湘市貴冕區的警務機構,是有一定影響力的警界幹部。那個時候,在藍塵隻有微弱印象的三歲年紀的時候,自己每天都能知道冰淇淋之類的甜食,每天都會有一大堆玩具可以拆卸擺弄,甚至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爬進爬出爸爸的書房,而藍與也不惱,反倒會饒有興致地伸出手來輕輕握住藍塵的腦袋。那個時候,可能是藍塵一輩子最開心的事情。他蜷縮在爸爸堅實又無比溫暖的臂彎中,聽媽媽用溫柔的聲音給自己講森林中孤獨的狗熊的故事。那段光陰,好短,好美好。每次藍塵來到那棟爛尾樓的樓頂,手中依舊捧著的是果戈裏的小說,腦海中湧出的那段模糊的回憶,是包繞著模糊的美好的光暈的。母親那慈祥又優雅的笑容,父親不苟言笑、眉眼卻流露出欣悅的神色的畫麵,在藍塵腦中就像是放大的照片一樣。藍塵甚至有時都會抑製不住地傷感。他一直認為,回憶最美好的東西,是用來安慰一下自己低落的心情,而不是用來加劇自己的悲傷。可是……忍不住啊,總是忍不住啊。美好的東西,碎的是一地傷感!
藍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得三歲——那算得上久遠的年紀的時候的事情。恐怕早慧的他預料到了之後的光陰對他來說是一段痛苦的、隻有黑白兩種黑色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