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到東邊一家新開的蛋糕房,買了幾樣糕點,都挑軟的,然後沿著水泥路往父母家去。到那時,媽正在大屋看電視,爸在小屋坐床上吸煙。他們都已七十多歲,頭發白如雪,腿腳也軟了,是真正的晚年了。
老王叫了聲媽,把東西遞給老媽。老媽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說道:“買這個幹啥,你掙得也不多。”
老王坐在床沿上,說道:“也花不了幾個錢。”
媽正在看一個抗戰劇,聲音放得好大。人老了,聽力也不大如前。
媽把電視關了,問道:“兒子,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啊?”
老王如實回答:“媽,我們放假了。”
媽點點頭,她是知道現在單位形勢的,知道這兩年每年都放假的。
老媽望著他,說道:“放了也好,好好照顧這個家吧。別象你哥似的,把家都混沒了。五十歲的人了,還是老哥一個。”
老王有一哥一姐。姐姐家雖不是富裕,但夫妻二人上班,感情不錯,過得還可以。他的哥哥就慘了些,離婚好幾年了,住在父母家裏。老媽每次看他,都十分上火,總希望他再成一個家,有個歸宿。可是哥哥至今還是一個人。
老王笑了,說道:“我現在過得不挺好嗎?老婆也好,孩子也乖,沒什麼讓我操心的。”
老媽也笑了,一臉的皺紋,帶著人生的滄桑感。她這輩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太多的心,以至於一身是病。心髒、腦袋、腎、胃都不好。這都是年輕時的貧窮造成的。不過那一代人基本都是如此,不隻是她這樣。
老媽指指床頭的塑料袋,裏邊裝了好幾個小桔子,說道:“你嚐嚐,挺甜的。是咱們家的老鄰居老高太太給的。昨天她來過了。我昨天才知道你餘嬸是怎麼死的。”
他一提餘嬸,老王就想起一個高個的中年女人,性子爽朗,勤快得很,好像除了睡覺,她就沒閑著過。冬天打柴,夏天種園子賣菜,還養雞養鴨養豬的。她的丈夫是個工人,戴個大眼鏡,瘦小枯幹的,臉上總帶著和氣的笑。
夫妻二人有一兒一女,日子過得不錯。可是幾年前,也就是兒子結婚不到半年,這個餘嬸竟然跳江死了,令人大跌眼鏡。據小道消息,說老餘這家夥出軌了,跟別的老娘們好上了,因此夫妻打了一架,餘嬸想不開便死了。為了此事,親朋好友一起責怪老餘。餘嬸的娘家人氣不過,還將老餘打倒在地,眼鏡都碎了。老餘在地上無助地爬著,半天摸不著眼鏡,嘴裏還嘟囔著我該死,都是我的錯一類的話。此後,大家都不理老餘。老餘在女兒出嫁後,也搬離了這裏,到街裏又租個房子,還找了一個老娘們過日子。這樣的男人,誰見了都應該吐他幾口口水。
老王原本對老餘印象挺好的,可是因為餘嬸的死,對他也反感起來。路上見到老餘,視而不見。老餘倒還是笑嗬嗬地喊他老小。
老媽歎著氣,說道:“鬧了半天,你餘嬸的死跟老餘沒關係。你餘嬸跳江死的時候,老餘還在單位上班呢。兩個人根本沒吵架。”
老王問道:“那餘嬸是怎麼死的呢?”
老媽眼圈都紅了,說道:“跟老餘沒關係,跟他們的兒女有關係。”
老王哦了一聲,驚問道:“這到底是咋回事呢?”
老媽淚光閃閃的,強自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因為老媽跟餘嬸處得挺好。在平房時,媽家與她家相距不過百十來米。彼此之間,經常走動。有時候餘嬸會送一些菜給老媽,老媽也會把房後的果樹結的果子送往他家。誰家有個事,必然會早早到場,看能幫點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