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水瑩腳步輕移,來到沐青曼麵前,冷哼一笑。
“這等模樣算什麼?你不會真以為,陛下多年恩寵是因為愛你吧。不過逢場作戲,為的是先帝的倚重,為的是太皇太後作保,為的是你手中禦書房暗格的半闕鑰匙!”
沐青曼水眸氤氳,淚混著血在地上砸出一片片紅暈。
原來一切都是一場戲?
辜彥清,他竟然可以對自己逢場作戲二十年……
過往的回憶一幕又一幕閃現在沐青曼的眼前。
她風華年少一片真心隻付一人,千難萬難求了太皇太後賜婚,他受封賜府,改變了被其他皇子隨意欺淩的命運,走出皇宮。
利州水患,本是落不到他頭上的差事,她懷胎七月去求先帝,他前去治水,回來晉封郡王。
兩國交戰,他假意被俘,她卻以命換命,成全了他的疆場大勝。
凱旋回國,他晉封親王,她整整纏綿病榻七年。
三龍奪嫡,先帝病危,他一瞬之間又將她捧上了天,換了那禦書房暗格的半闕鑰匙。
先帝駕崩喪鍾一響,他便派人將她打入地牢,不聞不問。
沐水瑩,那個不時進宮探望自己的姐姐,竟然入主東宮……
毀容,斷腿,挑筋,她都認了。
可到頭來,一切的一切,竟不過是那人的逢場作戲。
沐青曼悲極反笑,低沉的笑聲愈演愈烈自那灼傷嚴重的喉嚨嘶啞傳出,好似黃泉路上的鬼泣陰曲。
功成名就,九州稱王,他竟能如此待她。
沐水瑩說的沒錯,隻是演了一場二十年的戲而已,如今戲該落幕了,她怎樣與他而言早已沒了幹係。
“母妃!”
年滿十二的六皇子自乾清宮側門跑來,看到沐青曼目前慘狀,雙目通紅,淒厲嘶喊。
沐青曼的神智似是被那少年悲吟喚回幾分,一雙桃花秀眼水汽彌漫,看著自己細心嗬護長大的兒子。
罷了,隻要她的兒子不受委屈,便是沐水瑩要她的命,給也就給了。
可哪想六皇子剛跑過玉階,沐青曼的眸子陡然放大,辜彥清居然搭弓射箭,對準了她的兒子。
不可能,虎毒不食子,他不會對皇兒動手的……
“錚”的一聲,利箭離弦,穿透血肉,六皇子的瞳孔放大,滿眼的不可置信,金頭鋼枝的禦用利箭直直的插在後心。
六皇子向前撲到,正落在沐青曼的麵前。
沐青曼似是瘋了一般蠕動而去,無力垂著的手腕緊緊將六皇子擁入懷中,六皇子唇瓣顫了幾分,素手落地,再無聲息。
沐青曼垂著的手腕,捧著六皇子的臉,嗚咽淒鳴,血淚縱橫。
這也是他的兒子,他如何下得去手!
悲慟的拗哭,聲聲入耳,便是宮廷中見慣了生死的侍衛也不禁側目,一時乾清宮前,眾人皆驚。
陛下,竟然箭殺親子……
辜彥清將手中的弓箭捏的死緊,一雙細眸此時也隱隱冒著幾蹙怒火。
“野種,不配做朕的皇兒。”
話音一落,辜彥清狠狠丟下了手中的弓箭,拂袖回宮,關門之前,冷冽陰寒的一句“處死祥妃”傳揚出來。
但看著沐青曼抱著六皇子傷心欲絕的模樣,卻一時無人忍心上前。
野種,怎麼會是野種,她這一生隻愛了他一個人呀!
沐水瑩抬手奪過侍衛手中的尖刀,一步一步行到沐青曼麵前,臉上再無了笑意,隻剩陰涼。
“六皇子聰慧過人,文才俊逸,他唯一的錯,就是投生成了你的兒子。”
沐水瑩尖刀觸地,狠狠地掐過沐青曼的脖子,麵上一派狠厲,不輕不重的話語落了下來,遠處聽不真切,近處的人卻不禁心底發寒。
“他當然不是野種,但隻要陛下信了他是野種,他就是野種。”
沐青曼漆黑的眸子血紅遍布,死死的望著沐水瑩。
尖刀一點一點沒入沐青曼的心口,沐水瑩嬌容透著幾分瘋狂。
“利州水患,陛下在外治水三年,是我改了六皇子的生辰,陛下至今一直認定,六皇子今年不過十一。好妹妹,在你成婚之前,我早已是陛下的人了。”
猩紅的鮮血自沐青曼嘴邊緩緩流下,心髒被刺穿痛似蝕骨,沐青曼一雙桃花水眸睜得溜圓,死死的盯著沐水瑩偽善的麵孔,摟緊了六皇子的屍身。
沐青曼滿口血腥,嘶啞幹裂的嗓子嘶聲喊出模糊不清的微弱一句,脖子一歪,摟著六皇子,兩具屍身轟然倒地。
沐水瑩,辜彥清若有來生,你們必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