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大腿蜿蜒而下，越積越多，染紅了長衫，浸濕了身下的幹草。尚漣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卻沒想到觸到一絲溫熱，慢慢地抬起手來，從窗縫中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剛好打在手指尖那點點腥紅之上，手指輕顫見閃爍出妖豔而詭異的光澤。
無力的扯出一口苦笑，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生命之末也可以如此的絕麗。
身體因為血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冰冷，然而尚漣臉上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寧靜。
有誰說隻有活著才是幸福？活著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這不是逃避，隻是累了，身累了，心，也累了。
早在那次帶妖兒去見雪勝衣的時候，尚漣就已經知道她保不住肚子裏這個孩子。
因為那個毒，也因為她並沒有那個心。
這個孩子的出現本就是不被祝福的，從得知他的存在的那一刻尚漣就已經知道。曾經她也有過那麼一絲的希翼，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這奇跡，如果他能活下來，那麼尚漣知道她會是一個完美的母親，可是奇跡如果真的能夠如此容易的發生那麼它就不是奇跡了。
現實是殘酷的，這不是早就知道的麼？
料到的是這一刻的到來，沒有料到的是如此之快。
尚漣眯了眯眼睛，注視著手指的目光漸漸迷離。唇角依舊是一抹淡淡的弧度，隻是那唇蒼白的可怕，這彎淺淺的笑痕也變得異常詭異。
水現在應該找到鬼醫了，妖兒和啟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三個她唯一放不下的孩子都已經找到了各自的人生。
了無牽掛，死，又何妨？
等我，浮雲，雲兒……等我！等我！
心底那股莫名的恐懼越來越濃烈，纏繞在心底窒息般的疼。顧長天飛身越過眼前的高牆，回廊，庭院，後院……
快了，快了，就在眼前了。
天，好像變得越來越暗了，尚漣半眯著眼睛看著纏繞在手指上的那縷光閃爍了下，然後慢慢隱沒。
好累啊，好像睡一下，睡著了，就什麼都忘了……屈辱也好，堅持也罷，忘了，都忘了……
眼臉終於支持不了濃重的疲憊，慢慢地合上了……
手，啪的一聲垂在身側，打在血泊裏，綻出一朵紅色血花，在刺目的陽光下，開得妖嬈，看得絕美。
再翻過一道牆，映入眼中的是不遠處橫躺著的幾具身體，不好的預感仿佛破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希翼，雲兒！雲兒！顧長天在心底急迫的呐喊，不會有事的，不會讓你有事的！
“嘭！”木門在一股大力之下瞬間粉碎。
“雲兒！”不顧還在飛灑的木屑，顧長天飛身而出，可是下一瞬，那本來疾馳的腳步卻突然停滯。
空曠的柴房裏隻有角落裏的一灘血還有和滿室的血腥味，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怎麼會？怎麼會……“浮雲……浮雲……”顧長天呆滯著雙眼慢慢走近那攤還未完全凝固的血跡，越近，刺鼻的血腥就越濃，每呼吸一下，顧長天就得心仿佛是被撕裂了一般，然後從裏麵不斷的湧出和地上一樣的液體，一滴一滴，直到淹沒他所有的理智。
雲兒？你怎麼了？是誰傷了你麼？
久久的，沒有一絲聲響，回答顧長天的除了滿室寂靜便是濃重血腥。
他記得雲兒有時候喜歡淡淡的笑，疏離的，高傲的，孤傲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的雲兒有時候也喜歡凶巴巴地瞪著自己的大眼睛，像隻長滿了刺的小刺蝟，讓人忍不住招惹上了癮，甘沉淪；
他記得她的雲兒眯著眼睛問他，“你相信我嗎？”“你信我嗎？隻為我？”；
他記得他的雲兒在轉身時的決絕和不服輸。
雲兒，你總是那樣堅強，那樣的不服輸，我們還沒有重頭開始呢，你怎麼可以就不見了呢？雲兒，你在哪裏？
雲兒，我錯了，我相信你不會那樣做的，一個能讓下人甘心為之去死的人又怎麼會做這種事？，這裏麵一定有誤會，雲兒，你回來，我要聽你自己告訴我不是你做的，你回來澄清你的清白啊，
“雲兒……你在哪裏，我信你，我相信你，回來，快回來……求你……快回來……”
慢慢地，顧長天彎曲了他原本繃得筆直的雙腿，就在那攤已經凝固的紅色麵前，就在那攤原本象征著生命的紅色麵前。
膝蓋處在地上的感覺很冰，很不好受，直到此刻顧長天才知道，原來他也放下尊嚴，放下傲骨，放下虛榮，隻為一個女子，一個他愛的，卻又來不及愛的女子。
可是……晚了，所有的都完了。
猛的，一直盯著那攤血跡目光凝滯了，那是一塊玉佩，大部分的玉身都藏在旁邊的幹草下，隻有邊緣沾了一些血。
伸出手，顧長天撿起了那枚玉佩，上好的漢白玉，上麵雕琢一直栩栩如生的蒼龍，整個龍身盤桓在玉石中，又似正要騰飛，霸氣非常。
慢慢的顧長天握緊了手中的玉佩，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似驚似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