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暑假結束了。除了有四級沒過的不快外，一切都好。石青是回校比較早的，所以一進寢室就準備打掃。不料一進屋竟然發現地麵清潔，有人比他先回來了。石青往床上一看，李豐的行李是鋪開的，忽然想起來李豐曾經說過假期不回家了，要留在這裏打工。等了一會不見李豐回來，心想他一定是打工沒回來吧，就自己去食堂吃飯。今天是食堂開火的第一天，既沒有什麼學生，也沒有什麼服務員，大多數人在那打掃衛生，石青又從食堂走出去，去外麵的市場買東西吃。經過一家飯店，看見一群人在裏麵聚會，聲音很大。忽然門開了，裏麵跑出來一個人，扶著路邊的電線杆嘔吐了起來。石青仔細一看是李豐，李豐半蹲在電線杆下，身子彎的像一個蝦，緊接著從裏麵跑出來一個高挑的女生拿一瓶水，去扶李豐，不是姚池。石青走過去，抬起李豐的頭，問道：“哎，你認識我麼？”李豐瞪大了雙眼：“老大！你是石青！你回來了，走進去一起喝酒！”石青一把將他撈起來，說：“你喝多了，跟我回去吧。”李豐掙紮道：“不行，還沒有人走呢！”旁邊的女生抓住她的另一隻胳膊大聲說：“我也回去，不喝了。”轉臉對石青說：“我叫謝烏蘭，是他的同學，你是他的同學嗎？”石青點頭說：“我們一個寢室，石青。我把他送回去吧。”謝烏蘭也說：“正好我也要走，我進去說一聲，你等我一會。”說完轉身跑進去了，從她背影看，她也喝多了。石青和謝烏蘭把李豐架到寢室，放在椅子上，謝烏蘭也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李豐斜躺在椅子上，咧著嘴唱他的歌，石青一句也聽不懂，總感覺李豐是瞎唱，因為聽了好幾句，連一點變化也沒有。謝烏蘭解開頭發，披散著坐在椅子上，半閉著雙眼，聽李豐哼哼。石青把半路上帶回來的飯菜拿出來放在飯缸裏吃，謝烏蘭將頭仰在桌子上，張著嘴，從喉嚨裏發出噝噝的聲音，似乎也在唱歌。石青吃完了飯，方便飯盒扔到寢室的水房，回來一看李豐閉著眼睛，正襟危坐，謝烏蘭已經從椅子上滑到地上，躺在地上渾然不覺。石青上前推了推她，沒有反應，石青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扶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來。
他這才仔細的端詳謝烏蘭，謝烏蘭皮膚有點黑，身材很高，一看就知道很有力量，應該和李豐是蒙古老鄉吧，麵目清晰，尤其一雙眼睛在此時顯得很長。扶起她的時候石青握著她的胳膊，感覺到她的力量比許多男生的力量還要大，身材是那種健康的勻稱，披頭散發，握著發卡的手還有一層硬繭。李豐這時反倒清醒了，神經質的笑，石青被他笑得發毛，問道：“笑什麼？”李豐合上了嘴：“沒意思，就笑笑。”說完搖頭晃腦，又說：“石青，我太羨慕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呢？”石青想想自己沒什麼值得羨慕的，就問：“你羨慕我什麼呢？”李豐抬起手指，一指窗外：“就羨慕你有這個戶口。我別的都不服你，就這一點，服。”石青有點明白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李豐接著道：“我們的家鄉，窮啊，開闊，多少裏地沒有一家商店，現在好些啦，但是和你們這比，比不了啊。”石青隻好說：“索城十年以前也很窮，慢慢就好了。”李豐搖著頭說道：“不一樣的，我們當年考高中，考大學的時候，還真是赤膽忠心，要用科學知識武裝自己，回去建設家鄉，現在我才明白，家鄉缺的不是科學技術和小學老師，缺的是發展的機會和錢。”石青點點頭，心裏道：李豐自己隻是一個學生還操什麼家國天下的心。李豐續道：“我和謝烏蘭都是從混編的小學課堂裏念上來的，那時候最敬佩的就是老師，他媽就是當時援教的民辦教師，本來是年輕人的一腔熱血呀，在轉正的時候被教委的領導親屬頂掉了，前幾年清理民師轟轟烈烈，她媽被開除了，現在已經是家庭婦女了。你說值也不值？教了這麼年，就隻有自己的女兒念出了頭，其餘的都廢了不說，那個小教室她來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教委的大樓可是換了倆，現在還年年到她家裏讓她回家接她媽的班呢，她爸叫人家忽悠的，一口就答應了，還以為就你一個小學老師能改變經濟麵貌呢。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指著教育小學生就掙了錢，致了富？還他媽沒有栽樹快呢。”
石青這才明白為什麼謝烏蘭和李豐喝這麼醉，因為他們已經感到在不遠的將來，即將回到那一片多年來不曾改變的地方，而憑他們兩手空空的工作，是注定沒有效果的。
李峰說累了，睡覺去了，謝烏蘭卻醒了，看看石青，忽然反應過來是在男生寢室，急忙紮起頭發，強撐著要回寢室，石青堅持送她回去，於是兩個人就從南侵走到女寢，石青停住說：“我不上去了，你休息吧。”謝烏蘭用手捂著脖子，強笑著道別上樓。這時樓上一個女生探出頭來，喊：“烏蘭，你幹什麼去啦？”又看見石青喊道：“石青，你把她怎麼啦？”石青一看，是鄧柔，擺擺手：“你下來接她一下，喝多了。”鄧柔縮進去，不一會出現在樓梯口，抱住謝烏蘭，回頭說：“你是怎麼勾上她的？”石青笑道：“勾個屁，碰上的，我走了，你照顧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