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離了小道,林木漸密雜草漸深,燕、庚二人從上午直到現在不過前行了數十裏。再往前,就是山林,道路愈發崎嶇,頭頂上方層層樹冠遮住了傍晚的斜陽,林中陰暗難行,無法辨識方向。
燕飛攀上一棵巨杉,站在樹梢向落日方向遠眺。一道墨色山脈盤亙於太陽墜落的地方,山體不高卻很長,向著南北綿延,直至視野的盡頭。他知道那就是庚午口中所說的橫嶺。
“還有多遠?”樹下的庚午問。
“大概二三十裏,”燕飛道。他從樹上下來,見庚午有些疲倦,擔憂道:“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庚午搖搖頭,道:“我沒事,等翻過山在休息,停在這裏太危險了。”
燕飛環視四周,黑夜從枝下葉底的每一處湧出,在林中蔓延開來,編織成一張黑色的幕,這裏確實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
在距離東萊鎮三十來裏的小道上,小老頭一行追上了馬車。刀疤臉上前勒住馬,指著車上的石頭道:“怪不得車轍深度沒有變化,原來是用石頭代替人的重量。狡猾的家夥,我們又上當了。真該一路跟著氣味追過來。”
“如果那樣,我們明天早上才能發現上了當。”小胡子說,他從石頭下扯出兩塊布條,放在鼻前聞了半天,道:“是那兩個人的氣味。”
“意思是說,黑鴉也許根本就未曾離開壁壘,隻是用兩塊布條和幾塊石頭就將我們騙到這裏來了?”刀疤臉看著小胡子,希望他能給個準確的回答。
小胡子歎口氣,道:“不是沒這個可能。”
“那家夥總能幹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說不定現在已繞回北線去了。”刀疤臉有些泄氣,望向小老頭,道:“還是你拿個主意吧。”
小老頭沉吟許久,道:“不用擔心他繞回北線,那裏隻會有更多人在追捕他。至於我們是不是上了當,也不要緊,隻要阻止他進入東萊,逮住他是遲早的事。”
刀疤臉道:“這裏距離東萊已經不遠,誰知道那家夥是不是已經進了鎮子。”
小老頭道:“馬車才到這裏,他不會比馬車還快。”
刀疤臉道:“我們都能比馬車快,為何他不能?”
“因為他的傷還沒好。”小老頭道。
刀疤臉道:“何以見得?”
小老頭道:“這一路上,他用盡辦法誘使我們走了很多冤枉路,但即使這樣還沒能擺脫我們。這說明他速度比我們慢的多,隻好用時間來彌補速度上的不足。他速度為何這麼慢?隻能是他受了傷,否則現在他早已擺脫我們了。”
“有道理。”刀疤臉道,“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小老頭道:“搶在黑鴉之前趕到東萊,如果他真的要進鎮子,正好趁機幹掉他。如果他沒去東萊,那也不要緊,獵族差不多今夜就能追上他了,那時候他再也無法遁形。”
小老頭想了想,對小胡子道:“你先趕到東萊,把這裏的情況傳給藍山。”
小胡子點頭答應,解下一匹馬,策馬而去。
……
彎月從西麵高原升起時,燕庚二人站到了橫嶺之巔。
橫嶺西麓荒涼的草木不生,裸露的山石在星輝月光下靜靜散發著清冷的光。千百年來,大山直麵風霜雨雪,表層都已經嚴重風化,碎裂成無數大小不一的石頭。它們滾落至山腳,層層堆積,形成了一條數百裏長、數百米寬的疊岩帶,形如累卵、危立陡峭。
要下山,就必須穿過這條危險的區域,甚至有些時候還得深入石頭間的縫隙進入疊岩帶內部才能找到通往山下的路。這些縫隙如一頭頭欲擇人而噬的怪物,猙獰可怖。它們中的一些很大很深,就算躲進去百十人都不會顯得擁擠。
庚午就在這樣一條巨大的縫隙之前停了下來,仔細的將整條縫隙摸排了一遍,道:“這裏的架構很好,就在這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