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外人在場,隋易自然要給足衛沐麵子,魏齡成走後,他對此時隻字未提,待到夜裏殿庭中隻有他們兩人時,他才問衛沐:“南大陸與北大陸千萬年對立,仇比天高,那個魏齡成已經說得很清楚,他有個背著與北蠻通敵之嫌的父親,你為什麼還要同意他拜入曉光殿?”
衛沐說道:“他父親有通敵之嫌,無論真實與否,畢竟他沒有。”
隋易說道:“但這會落人以話柄。”
“但是曉光殿確實需要有人來。”衛沐睜著眼睛,望著西邊天空不再刺眼轉而散發著溫柔光芒的聖陽,說道:“比起這個,別人怎麼說我管不著,也不會在意。”
“你不會猜不到,已經有一個大司馬的公子想對付你,暗地裏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隋易說得很平靜,語氣並不激動,“有心人抓住這個話柄,可能就會變成麻煩。”
衛沐將目光從天西收回來,看著隋易,笑笑說道:“你們邢州有一句民諺。”
邢州的民諺多得很,隋易隱約猜到衛沐指的是哪一句,但那句民諺並不好聽,皺了皺眉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說道:“你應該清楚,你現在身上的麻煩已經很多,但尚有周旋的餘地,還不算死豬所以應該害怕開水燙。”
衛沐笑了笑,坦然說道:“從南荒回帝都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還沒死透,那就先被燙死再說,那樣就不怕滾水燙了。”
說著長舒了一口氣:“把他的名字登在曉光殿的名冊上吧,反正債多了不愁。”
……
……
午夜,聖陽的光芒漸漸朦朧,如墨似鉛的愁雲,濃重地聚集在輕陽城上空,陣陣寒風吹過,帝都終於迎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聖人院,太阿殿。
清晨的時候雪已經停了,滿地濕潤便是下過雪的痕跡,年輕的羽帝站在滿園蒼翠當中,披著九龍大氅,眼神細微地看著那些植物枝葉,上麵還殘留一些即將化去的雪跡。
帝都處於中原,是整個朧隱大陸氣候最好的地區,冬天不會太冷,所以雪從來都不會下得太大,可能正是因為這樣,雪景就變得非常稀奇。帝都人民非常的喜歡看雪,他們不知道雪覆全城會有多凍人,隻覺得那樣的景色一定美得動人。
羽帝也如大多數帝都人一樣,想看雪,但他一次也沒有說過,隻是每個下雪夜,他都會起得很早。
今早就是如此,但皇宮的冬天向來溫暖,零片的小雪,往往剛落地便會融化,積蓄不下來,他也從未對此歎過一口氣。
帝宮外的輕陽城,今天比往常更加熱鬧,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們欣喜地感受著來自初冬的寒意,四處奔走置辦年貨,整座城不但繁華喧天,還有著一絲喜慶的氣氛在裏頭。
每一年的初雪過後第三天,便是帝都的遷都慶,這個日子並不固定,但很受重視。因為一千多年前的某個冬季,下第一場雪後的第三天,輕陽城就成為了大秦帝都。
曉光殿中又添新人,衛沐和隋易早早地便起了床,看著門外一片仿佛灑滿白沫的大庭。
鶴影宮不如輕陽宮那般溫暖,所以小雪落在地麵,時間久一些,便能蓄起薄薄的一層,均勻地鋪在石板上。
邢州地處東明一代,氣候較為炎熱,幾乎從來沒有下過雪,所以隋易看起來也挺感興趣。
陸浣影昨日便在曉光殿住下了,不久後起床,揉著睡眼走進大殿,看到衛沐與隋易站在殿內,將她困倦的模樣盡收眼底,頓時俏臉緋紅,含羞低眉向二人打了招呼:“師父早,副殿主早。”
衛沐笑道:“陸老前輩不在的時候,你就叫哥哥吧,我們年齡都差不多大,叫師父殿主感覺挺奇怪的。”
“衛沐哥哥,隋易哥哥。”陸浣影仍然有些怕生,說話聲音壓得極低。
“浣影妹妹,喜歡看雪嗎?”隋易問道。
陸浣影點點頭,弱弱地說道:“小時候身子差,隻能從窗子裏看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