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各式各樣的美女來打發,隻為不想起那個如今不知在何處漂泊的無情女子。可悲的是,
沒有什麼能磨滅這段記憶,包括時間。時常,他會摩挲著她惟一留下的“風煙笛”發呆。
極品的竹笛,刻有精細的山水畫,另有“風煙”兩字。清脆的笛音,斷腸的思念,風煙笛以
飄渺難捉摸的音色為其特色,一如其女主人。它是他用愛物“冰笛”同風煙交換來的,當然
,采用的是強迫手段。笛在人去,無限恨意、無限愛意盡在一曲哀樂訴盡,頻留餘韻。
庾令樓中初見時,武昌春柳似腰肢;
相逢相失兩如夢,為雨為雲今不知。
……
是的,風煙化成了雲,化成了雨,遙遙無期地不知漂泊在何處。她不會再記得司徒暮,塵埃
似的帝王,她就是這樣的人,自由散漫得連情感都成為一種不必要的累贅。
連時間都因她的這分散漫而變得懶惰,四國曆155年,這一年對司徒暮而言是難熬的一年,
整整一年了,風煙離開他……
四國曆156年,北之國。
“大人,您回朝就回朝,何必繞遠路來看這座無名山呢?”一眉清目秀的侍童對在自己稍前
的主人問道。
“蘇悲,這座無名山可不無名,它是我朝先祖韓蕪隱居之處,獨孤皇後十六歲時就在此嫁於
他,並居此三年哪。”
“啊……”叫蘇悲的侍童大吃一驚。韓蕪是曆代以來少有的賢才,傳說他上知天文,下知地
理,能測突變之風雲,能戰千軍萬馬,能理萬國朝事,真正一個人間萬能的神仙。無奈天妒
英才,三十一歲的他身患絕症而亡,整個獨孤王朝從皇帝獨孤盟到普通百姓,無不為之哀痛
。而三年後,令普天下人為之絕倒的是,他們的賢皇獨孤盟不顧世俗禮教,娶韓蕪的遺孀為
妻,封其為皇後,也就是後世所稱的獨孤皇後,韓蕪之子韓繼則被封為北王。獨孤王朝崩潰
後,韓繼開創北之國,韓蕪自然便是北之國的先祖。
“連這也不知道,回府後罰你苦讀一個月的書籍。”蘇笑世輕敲侍童的腦袋,微斥。
“啊……”蘇悲的叫聲不是哀歎,而是驚訝,“大人,看!那邊岩石上有個人。”
“嗯?”蘇笑世順著侍童的指示方向望去,果真有人,而且是躺著的人,“走,去看看。”
“他死了嗎?”
“還沒有。你去將我們的馬快些牽過來,幸好這兒離北都不遠了。”蘇笑世抱起滿身汙跡傷
痕的人仔細檢查起來,從衣衫的撕裂程度與一式的深淺傷痕來看,顯然是被荊棘及樹枝等物
勾劃破的,這人是從山上摔落而下的。
“咦?”他詫異,這張布滿大小血痕的臉竟是他曾經見過的,在暮王府內,是暮王爺的寵妃
,她不是同司徒朝雲遊四海了嗎?怎會單獨在此遇難?
不過,疑惑歸疑惑,救人要緊,騎上蘇悲牽來的快馬,三人二馬急馳向四大國繁華都市之一
,也是北之國的皇城——北都。
尚書府內名醫、禦醫魚貫進出,近兩日分外忙碌,不為別的,隻因為蘇笑世三日前一時興起
救下的女子。
“從那麼高的山上摔下,撿回條命已經不錯了,她的兩條腿恐怕是廢了。”醫生歎息。
“一點皆無希望?”
“這倒也不一定,要知道真正無病不治的醫聖常是隱於世間芸芸眾生中的。一切皆看這位姑
娘的造化了。”這是大夫安慰人的慣用伎倆,使得病人或家屬不至完全絕望。
聰明蓋世的蘇尚書自是清楚,一聲苦笑道:“送李禦醫。”
他望著床上仍昏迷的人,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明日,她就蘇醒了,如何讓她接受以後再不能
行走半步的噩耗呢?換作是他自己,也會認為不如永不醒來才好吧?
唉……他少有地歎息一聲,離開房間。
? ? ?
四顧茫茫,一片金黃沙漠,黃沙的蒼涼悲壯延伸至無限。風煙眯起眼微笑著,她自由了,任
自己在浩瀚的沙海內感歎。可是商隊呢?她突然發覺四周空蕩蕩的,僅有她一人。
“回來,回來……”怎會傳來司徒暮裂肺般的呼喚聲?她愕然,四顧尋找聲源。
“回來,風煙,回來……”呼喚聲似海濤綿綿不絕。
不!不!風煙倉皇奔逃,拚命逃脫,她不要回去。可是一邊逃,一邊淚流滿麵。
“回來……回來……”呼喚聲一次比一次淒切,她受不了地繼續狂奔,但不知為什麼,沙漠
突然成了懸崖,她失足掉下,惟有大喊,“司徒暮……”
整個身子一顫一抖,風煙掙紮著從夢境中醒來,臉頰上還殘留著淚水,好奇特的夢。
睜開的雙眼在觸及白色的帳子後,她認清了自己身處何處,輕吐一口氣,想起失足掉崖的她
安下心來,她沒死,被人救了,這次真算是命大。
“有人嗎?”她提高聲音喊道。
“小姐,你醒了,李禦醫說準了呢。我這就去稟告大人。”一個有著甜甜笑容的丫鬟在露個
臉後,轉瞬又奔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就見一高大男子偕同她進了屋。男子一襲白色長衫,纖塵不染,挺鼻、薄唇、尤
其那雙桃花眼,勾勒出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氣韻,但渾身又透出一股慵懶,好麵熟。
“是你救了我?”風煙問。
“恰巧碰見,感覺還好嗎?風煙。”蘇笑世微笑問。
“你認識我?”她大感意外。
“我曾經在暮王府見過你一麵,不記得北之國的特使了嗎?”很少有女人在見了他一麵後不
記得的。
“原來……”她沒說下去,記憶深處隻是似乎有些印象,除了大自然的雄偉壯觀,其餘的她
都不甚在意,“大恩在此謝過了。”
“舉手之勞,你已數日未進飯食,我讓廚房熬了些清淡的粥,不如先進餐吧。”他體貼地欲
扶剛醒來的人起身,卻被對方避過。
“不用勞煩大人了,風煙自己下床便可。”她不習慣別人碰觸,隻有司徒暮是例外。
“不,還是我來扶。”蘇笑世還是晚了步,風煙呆坐在床上,一臉慘痛不相信的表情。
“為什麼我的腿不能動?”
麵對這樣的問題,蘇笑世的笑容再也不能維持,他覺得嘴裏異常幹澀,喉嚨口哽著些什麼。
“要知道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能活著就是萬幸,活著總比死了有希望。”
活著總比死了有希望?她沉默著,眼淚卻瘋泄而出。
希望?她的希望就是無拘無束,任遊四國……憑著兩條腿走遍一村又一鎮。如今卻告訴她,
她再也不能走了……那麼還談什麼希望?倒不如死的好。
為什麼?為什麼?她想厲聲責問,可是誰都不能給她答案。
原來,她不顧一切掙脫司徒暮的束縛換來就是這種下場……生不如死的下場。
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她不能言語,悲憤到了極點,隻能是麻木地不相信,她怎麼可以不能走動?怎麼可以啊……
蘇笑世看著呆若木雞的人,心裏也並不好受。
“我一定會找到能治好你腿的名醫。”
治好她腿的的名醫?真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