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痛得慘叫一聲,貝齒咬破嘴唇卻不肯出聲求饒。眼見高寂舉起手掌。掌心漸漸變色,先是藍而後紅、暗紫、最後變得漆黑如墨。“我這‘五毒掌’雖隻練到第四重,但對付你這樣不會武功的女人,隻要輕輕一觸,也就足夠了。玉簪姑娘,不知你是想讓七爺為你傷心欲絕地抱著你的屍首痛哭時中毒身亡呢?還是想讓他身中刀劍而死呢?我想玉簪姑娘是想看七爺對你情深意重的那般死法吧……”
手指慢慢逼近,仿佛有針刺在眉心。那種壓迫感讓玉簪不禁閉上雙眼。刹那間,綠兒突然撲前,匕首無聲無息地刺出。
風大雨大,原該是聽不見看不見的。但高寂卻突然縮手出指夾住貼上衣衫的匕首,回望綠兒的眼燃著火焰般灼熱的光彩,“世上男人瞧不起女子,就是因為有太多的像你們這樣感情用事的蠢人!你以為你救得了她嗎?我隻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殺死你。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們這對好姐妹一起上路,也好黃泉路上做個伴!”手上用力,指間匕首頓時斷作兩截。
綠兒退了一步,又驚又懼。
“是人就有感情,若人都沒了感情——你又從何而來?!”拚著一口氣,玉簪大喝,一張口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高寂吃痛放手,玉簪跌在地上掙紮起身,和綠兒互相攙扶著。“高寂,你武功高、人聰明,可不代表咱們就要任你宰割,你要咱們的命,可也要付出代價!”
風雨之中,生死之間,高寂看著兩個一身狼狽的女子,忽然有一種好笑的感覺,“咱們?!你是忘了剛才還有人拿刀子要殺你吧?”
綠兒一顫,不敢扭頭去看她的表情。卻聽玉簪揚聲道:“就算我死在她手上,她還是我妹妹——這是什麼都無法改變的!”就算會傷心,會憤怒,會怨恨,可那八年的點點滴滴在心,如何能夠抹煞掉?!
“姐、姐姐!”綠兒看著她,忽然慘然笑道:“高寂,你說男人瞧不起女人是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感情用事的女人。我倒覺得不是,而是因為有你這樣狠辣無情,瞧不得別人好的女人才對吧?!”
“你說什麼?”厲喝一聲,高寂的聲音有些發啞,卻有著令人寒心的殺機。
“說什麼你心裏有數!別以為你戴了一張死人的麵皮,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沒人認得出你是個女人……”一支寸長的鋼針掠過臉頰,帶著幾根頭發釘在身後的樹杆上,綠兒不得不住口。手掌撫過臉頰,她怔怔地瞧著掌心的血轉瞬被雨水一絲絲地衝淡衝散。她雖然又懼又怕卻也有著無比憤怒,猛然推開玉簪,“武功高又怎麼樣?還不是和我一樣沒人要沒人愛!你想殺——就過來殺我啊!”
“不要,綠兒。”玉簪驚叫,看一眼沒有動的高寂,猛地拖起綠兒就跑。她才不管這高寂究竟是男是女,她隻是不想死在這兒啊!更不想連累了爺。
沉默了許久以後,高寂終於抬起頭,雨水順著發滴落在唇邊,雨霧中鎖定目標。他不急,隻一步一步地逼近,好像貓戲弄爪下的耗子,那種噬血的殘忍的快感化做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冷笑。
慌亂中回首一瞥,高寂陰森死板的臉如地獄的鬼魅如影隨形。玉簪突然用力一推綠兒,自己扭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高寂,你要殺我還不快來!”跑了沒兩步,突聽綠兒一聲驚叫,高寂冷幽幽地低笑,“不如你乖乖回來讓我殺好了。”
腳步一頓,玉簪僵立半晌慢慢回過身去。果然見綠兒落在高寂的手上。抬起臉瞧她,綠兒慘然道:“你走好了,不用管我。”
高寂森然一笑,語氣卻是十足十地嘲諷:“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你這是真情呢還是犯傻呀?嗯哼,對了,你是知道她那個人的,你越是叫她走她就越不會走……八年的姐妹畢竟不是白當的。”目光落在玉簪的身上,他慢吞吞地道,“你是留還是走——都隨你!”鋼針尖利無比,隻輕輕一刺已劃破了綠兒細嫩的粉頸。
“不要!”玉簪喘息著喊:“你不過是要拿我威脅七爺,與綠兒毫無關係,你放了她,我過去就是!”一步、兩步……隻要再近兩步……顫抖的手緊緊捏著手中的銀釵,雖不鋒利,卻足以傷人吧?三步、兩步、隻要再近一步……
玉簪心裏默數著,一雙眼牢牢地盯住高寂抓著綠兒的手。突然橫裏伸出一隻手將她抓住,“鷹!”高寂的怒叫讓兩個人心頭劇震。
“鷹?”玉簪扭頭看著抓著她手臂的男人頓顯喜色,急叫,“快救綠兒!”
鷹皺著眉看過去,對上綠兒哀然的眼卻仍是不動聲色。
高寂冷笑,“鷹,你抓住玉簪姑娘做什麼?難道真是想讓我殺了綠兒嗎?還是你心裏早就打算好了,等著七爺和綠兒歸了西,就帶新歡遠走高飛吧?!”
“高寂,你別胡鬧了。”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七爺他們隨時都會到,要是你誤了爺的事,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後果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勞你費心提醒。”慢慢鬆開了手,高寂仍是一臉冷笑,眼中卻突然有了些悲淒。
“你們真的想清楚了?”熟悉的聲音,哪怕隻是低低的一哼,玉簪也會在幾百人裏辨出他來。可在這深深的夜色中,在狂風的呼嘯中,聽得卻恍惚得像一聲遙遠的夢。
“爺!”玉簪哽咽地喚著,卻喚不來那人的目光。
“你們想清楚得罪六爺的後果,可想過得罪了七爺我又是什麼樣的後果?!”永琮冷冷地道,自從現身就沒看過她一眼。
是她的錯!她不該瞞著爺偷偷地跑出來,更不該落在鷹的手上拖累了爺。但,就算千錯萬錯皆在她一人的身上,還是想讓爺能再看她一眼啊!
“沒想到七爺真是個多情之人,竟真的為了一個侍婢孤身犯險。”高寂冷笑,臉上卻麵無表情,一雙眼卻轉個不停。
“你不用瞧了,魯圖爾他們就在後麵。”永琮淡淡一笑道:“你當我是九阿哥,隻懂匹夫之勇嗎?”
“匹夫之勇又怎麼了?”壯碩的身形如風衝過來。永恩惱道:“七哥不是匹夫之勇幹嗎跑那麼快啊?”
“那是七哥惦記美人,哪像你是為了打架來的。”永璿的笑聲傳來,魯圖爾身後是一個玉簪沒見過的黑衣人,不!她是見過的——對了!是那夜與爺見麵的黑衣人。怎麼這會兒還穿成這樣子?
玉簪蹙著眉,等永璿出來,更瞪大了眼。這……其實下雨天打傘是很正常的吧?!但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氣氛,永璿居然還有興致打了一把杭州產的油紙傘,也、也不太正常吧?
玉簪目瞪口呆地瞧著那傘上比翼蝶的時候,永璿卻瞅著她“呀”了一聲:“好好的一個姑娘,偏鬧得這麼灰頭土臉的,怎麼讓人看得下去呢?”
鷹耐著性子看永璿跚跚行來,取出手帕拭著玉簪臉上的泥汙。玉簪卻鬧得滿臉通紅,“奴婢自己來。”要接帕子卻讓鷹扯著退了兩步。
永璿皺起眉,倒難得有了幾分主子的架勢,“現在七爺也來了,你們還抓著玉簪做什麼?還不快放人!”
鷹揚起眉,還未說話。高寂已冷森森地道:“原本隻打算七爺一個人來的,但既然二位爺也來湊熱鬧,倒也省了將來來麻煩!”突然一聲呼哨,尖利刺耳,遠處隱約傳來回應聲。
永恩臉色一變,皺眉道:“這好像是那個‘萬殺堂’的聯絡信號。”
永琮低哼,有三分不屑七分警戒,“沒想到六哥會和殺手組織有關係,看來我是小瞧了他。”
“七爺畢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又怎麼能什麼都知道呢?”高寂冷冷地瞧著他們。四周如鬼魅般出現的黑影漸漸將眾人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