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啦出事啦。
阿匿現在開始認為活在當下不是他擅長的。他剛才試著放鬆,但這要比看起來更難。他的腦子裏從來沒有一個開關可以一撥就讓他清除思緒。他隨時隨地總是在思考。因此,活在當下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老是同時生活在過去、現在和未來。思考已經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的事情和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是某種無可阻擋的恒定力量。
太累人了。阿匿睜開眼睛,看著天空,好像頭頂上有答案等著他似的。那隻不過是他以前多次凝視過的同一片天空罷了,唯一的區別是太陽開始慢慢地向地平線落了下去。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塞拉斯蒂婭身上,她還在熟睡,如果他讓她的話,她完全滿足於在他的腿上休息一整天。
當他看著她平靜地休息時,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些在宇宙宏圖之中毫無意義的問題。比如她休息時太陽是怎麼移動的。這是某種被動魔法嗎,或者也許她把太陽移動到圍繞他們星球的軌道上,並每隔一段時間進行調整?有那麼多問題。然而,就像他的大多數想法一樣,這些想法背後沒有任何理由。這隻是他每天腦海中浮現的眾多想法之一。
他歎了口氣。又來了,他試圖放鬆,但他的思想從不休息。有時他想知道不進行思考是什麼感覺,而那說起來又是一種想法。看來他永遠贏不了。
“在想什麼嗎?”
阿匿沒有注意到這段時間裏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塞拉斯蒂婭,在某個時刻,她醒來了,也在看著他。他迅速移開了視線。
“隻是想一些關於你的世界的事情。”
“嗯?我可以問一下是什麼嗎?”
阿匿沒有理由把那些想法保密。至少談論一下會有助於緩和他那些問題的影響,哪怕隻是暫時的。
“太陽,當你睡著的時候它是如何移動的?我不確定這是某種被動魔法,還是每天早上和晚上你都必須把它放在合適的軌道上。”
阿匿對她的工作感興趣,塞拉斯蒂婭微笑了起來。小馬們很少問她是如何控製太陽的。上一匹問她這個問題的小馬是暮光。
“被動魔法。我做這事的時間已經如此之長,我甚至都不再注意到它了。”
好吧,這回答了一個問題,但還有成千上萬的問題想取而代之。
“你的太陽有多大?”
“和月亮差不多大。”
當阿匿的思維開始對這個地方產生更多的疑問時,思考的速度一直在加快。
“月亮有多大?”
“我不確定你是如何衡量你的世界上的事物的,但它大約是我們這個星球的四分之一大。”
阿匿仔細考慮了一下。他看見過他們的世界地圖。它沒有那麼大,他猜它比地球稍微小一些。阿匿閉上眼睛思考,腦子裏想著頭頂上的一切。這個星球很奇怪。
“你為什麼要問?”聽到他的問題,塞拉斯蒂婭自己的好奇心也起來了。
“我的思維總是想各種事情。”
塞拉斯蒂婭回想起了一匹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的小馬。在很多方麵,他們有很多共同點。
“白胡子星璿也是一樣。”塞拉斯蒂婭發現自己的思緒飄向了早已逝去的久遠時代的一些記憶。“他總是對周圍的一切提問。他的好奇心導致他發現了我們世界上許多偉大的東西。即使他的成就被認為是革命性的,他也從未對自己的成就感到滿意。他從未停止過,總是在尋找更多,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塞拉斯蒂婭坐了起來,這樣她好麵對阿匿。
“你讓我想起了他。他享受生活的時間也永遠不會超過幾分之一秒。放鬆和有空閑時間不是一個他可以理解的概念。如果要說的話,那就是這讓他感到恐懼。因為當他沒有什麼可想的時候,他會被迫思考自己。”
當阿匿聽著塞拉斯蒂婭回憶這匹小馬時,他用力咽了一口。他是那麼與那匹小馬感同身受,這令人不安。他也無法忍受無所事事,因為他討厭思考自己。所有那些他做錯的事情。所有那些他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
“他後來怎麼了?”
“他變老了,就像其他小馬一樣。”
“他學會了如何享受當下一刻嗎?”
塞拉斯蒂婭悲傷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如果他能做到的話,他就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匹小馬了。”
隨著阿匿吸收所有這些信息,他可以感覺到他的思維速度甚至更快了。這次談話產生了一個想法。既然他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無法阻止自己問出來。他與露娜共享的回憶大部分情況下仍然模糊不清,所以即使是他也不確定自己要問什麼。
“塞拉斯蒂婭,你會死嗎?”
那一下讓塞拉斯蒂婭亂了方寸,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而是因為他們剛才一直在談論的一切。星璿有一次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這使得這個星球上隻有兩個生物曾想過問到她的死亡。塞拉斯蒂婭最終讓自己平靜下來回答。
“在某種程度上,會的。”她回答道。
他需要知道更多。“以什麼方式?”
塞拉斯蒂婭花了一秒鍾思考如何表達。她決定在他們周圍製造一個靜音隱私泡泡,讓其他馬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我不會衰老,但並不是不朽的。”塞拉斯蒂婭深呼吸了一下。“我很強大,我可以迅速康複,我的魔力是獨角獸們無法相比的。”然後她看著阿匿。“但我不是不朽的。我會死的,這很難實現,但我會死的。”
“你死後太陽會怎麼樣?”
對於塞拉斯蒂婭來說這開始變得超現實了。這一刻幾乎是她與星璿很久以前那次談話的一對一複刻。
“如果我妹妹沒有活著,不能替我移動它,並且這個世界的小馬們不能齊心協力移動太陽和月亮,那麼這個世界將與我們一起消亡。”
“他們有力量做到那事嗎?”
塞拉斯蒂婭點點頭。“一個備用計劃。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試圖教他們如何和諧相處,因為當那一天到來時,當我不能移動太陽,我妹妹不能移動月亮時,他們需要團結起來,讓世界運轉下去。”
“那挺激烈的。”阿匿承認道。
“我可沒打算短期內死去。”塞拉斯蒂婭開了個玩笑。
出於某種原因阿匿對此感到欣慰。他知道塞拉斯蒂婭永遠會在他身邊。
“這有點奇怪,想到你將來會看起來一點沒變,當…”阿匿感覺自己的聲音慢慢消失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人沉默的想法。塞拉斯蒂婭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矛盾的情緒,但他帶著小小的微笑看著她。“我們應該回城堡去了。”
阿匿起身開始走開。塞拉斯蒂婭僵在原地,她無法抵抗這種在她肚子裏留下一個空洞的不安感。阿匿的話中有些東西讓她內心感到難受,但她太擔心他了,沒有多想。塞拉斯蒂婭緊隨阿匿後麵,不讓他把她甩太遠。
-----------*****-----------
萍琪仰麵躺在床上,抱著一個枕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上次來拜訪阿匿然後他邀請她參加派對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她!萍琪!為其他馬舉辦派對的小馬!她一個側翻身,仍然抱著枕頭。她與嘎米麵對麵。後者坐在她旁邊的另一個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