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嵐來到食堂，這裏冷冷清清，隻有一半窗口開放，眼前是一片白色：饅頭、包子、花卷、發糕、煎雞蛋、粉條。那粉條和裝粉條的紙碗都是白色，煎雞蛋除了蛋黃都是白的，還有這些叔叔阿姨的白製服，後麵的白牆，真像在辦喪事啊。
現在奮戰在學校裏的大多是高三學生。趙嵐印象中的高三學生應是黑眼圈，駝著背，行動遲緩，神情呆滯，跟苦役犯一樣。然而，他眼前的這群高三學生從外表看來和天真的學弟學妹並無差別，他們的神情也並非凝重得跟世界末日來了似的，還有說有笑，全是陽光少年。莫非這裏的高三和其他地方的高三不一樣？
他吃了兩個包子，來到機房，居然十分清醒，毫無困意。他有點恐慌，過度興奮好像預示著會猝死啊。
薑老師在講啟發式搜索，趙嵐又像在聽天書，他心想自己都還沒弄懂，怎麼能去啟發電腦呢。薑老師說：“計算機比較傻嘛，你讓它去窮舉，去搜索，它真的就去嚐試每一種情況，選出最優解，這會耗費很多時間，你的程序甚至會因為空間和時間開銷太大，被電腦當成病毒了，然後就被殺掉了。”
大家忍不住笑。趙嵐嘀咕著：“360安全衛士曾經就說我寫的程序疑似為木馬病毒。”
“所以，應該在搜索時判斷一下，哪些方案是有前途的，有希望得到最優解，那就優先嚐試這些方案，這就是啟發式搜索。並且，如果已經找到一個解決方案，再嚐試其他方案時，要是當前狀況明顯比之前的解決方案更差，那就直接放棄當前方案，再去嚐試別的方案，不用一路走到黑，這就是剪枝。這就讓電腦變聰明了，省了很多無用功。”
薑老師的PPT裏突然出現一個大蛋糕，分了好多層，趙嵐想著早上吃的那兩個幹巴巴的包子，現在不禁垂涎三尺。
“今天布置的3道題裏就有這個生日蛋糕問題。假如我要做一個蛋糕，分成n層，每層都是圓柱體，每層的高度和直徑應該大於它上方那一層的高度和直徑，否則這蛋糕就很醜。蛋糕的外表麵要塗奶油，我問你，指定了蛋糕體積V和層數n之後，怎樣設計蛋糕形狀，可以讓塗的奶油最少？每一層高度和直徑都要是整數。當然，V一定是圓周率的整數倍。”
許申點了點頭：“隻有是整數才能用搜索法，如果不是整數那就沒法做。”
趙嵐還沒反應過來，他還在比較包子和蛋糕的口感差別。
薑老師說：“就用搜索來做，也就是窮舉，把每種高度和直徑都試試。當然，要限製搜索範圍，要剪枝。高度和直徑不能太大，不能讓總體積超過V嘛。你在求出一種方案以後，再嚐試其他方案時，如果當前用的奶油量已經超過之前方案的，那就直接放棄當前方案，迷途知返。”
昨天的題目還是新手上路的難度，今天就是獨孤求敗的難度了，大家都在冥思苦想。趙嵐對著電腦屏幕凝望許久，像在看情書似的，他皺著眉說：“我這個遞歸程序怎麼總是報錯啊。錯誤202。”
計算機不僅傻，而且特別死板，程序稍微出點錯它就罷工，丟出一個錯誤編號。許申說：“錯誤編號202代表堆棧溢出。恐怕是你的遞歸寫錯了，沒完沒了地運行，程序爆掉了。”
褚光良叫道：“我是錯誤201！”
尤南俊也叫道：“我也是錯誤201！”
許申說：“錯誤201估計是數組下標越界了。”
趙嵐整個上午都沒檢查出他錯在哪兒，要說一個人去糾別人的錯往往是火眼金睛，然而要給自己找茬那就難上加難。他哀叫一聲：“誰來幫我看看程序啊！班長，幫我看看！”
尤南俊問：“班長？我們什麼時候推舉班長了？”
褚光良笑道：“他特指我們21班的班長。就是我。”他走到趙嵐身邊，問：“你還是錯誤202？”
“是啊，我給你講講我的程序是怎麼寫的。首先，這是個遞歸函數，假設當前是在嚐試第k層蛋糕的直徑和高度……”
講到一半，趙嵐大呼一聲：“哦，我明白了！原來是這裏錯了！”
褚光良笑了：“我一句話都沒說，你就明白了。”
“多謝捧場。我發現，向別人講解自己的程序真是找出錯誤的絕好方法。”
高一和高二信息競賽組的同學都在集訓，當然沒有高三的，高三的都在熱熱鬧鬧地準備決戰，離高考大概也就一百天了。高二信息組的那位鄒晨教練很有名氣，他有一身結結實實的肉，一張圓圓潤潤的臉，灑脫詼諧，像個說相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