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士上前去拉已來不及。賈寶玉撞的是頭破血流,不省人事。癩頭和尚將賈寶玉翻個身,試著下他的鼻息若有若無。血流的甚多,怕是不中用了。和尚怒其不爭,歎說:“本想度你得道,你卻愚昧不堪。死能解決得了問題,還有活人作甚?”
“生死有命,大士不必介懷!”跛腳道人上前寬慰說,“他若真有造化,未必死得了。不過他不死,我都快餓了。我們不如進城先填飽肚子,順便討些膏藥來。來時他若沒死,我們醫他;若是死了,我們就把他埋在這墳旁邊,也算了了他的心願。你說呢?”
癩頭和尚想寶玉包一下傷口,卻連一塊幹淨的布都沒有,便把寶玉的手壓在冒血處,心說也隻能聽天由命了。二人飄然而去,把可憐的賈寶玉一人丟在林黛玉的墳前。
風吹下落葉,揚起的卻是悲涼。生不能同床,死亦同穴。賈林這對苦命鴛鴦從此就這樣在一起了,也不虧為世間一大美談。梁祝的愛情不過如此。偏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提著紙錢香燭過來拜祭女學生。
沒錯,不是別人,正是賈雨村。他見墳前躺著一人,很是眼熟,急忙上救治。用酒洗了傷口,塗上金瘡藥包好了。不多時,賈寶玉緩緩蘇醒,朦朧中有氣無力的說了聲水。賈雨村忙給他喝了一口酒。
賈寶玉感覺好了不少,一見是賈雨村,慚愧的說:“讓先生見笑了!您怎麼在這裏?”
賈雨村回說:“我又被革了職,發回原籍。知道林姑娘葬在此處。她曾是我的學生,故前來祭奠一下也不枉師生一場。”
“先生有心了!”
賈寶玉沒被撞死,倒是要餓死了。聞到籃筐中酒菜的香味,肚子叫個不停。賈雨村將身上帶的幹糧和酒遞上。此時,賈寶玉也不想著死了。要死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死。
賈雨村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好笑,又著實奇怪。不禁問:“寶玉,你如何會在這裏?你可知道你中了舉,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呢。”至於他頭上的傷,賈雨村用膝蓋想也猜出了八九分。
吃完幹糧,賈寶玉有力氣多了,掙紮的坐起。回說:“跟著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也不知怎的就到了林妹妹這斑竹林。中舉我是知道的。”
賈雨村忙說:“肯定是和尚道士見你一時樂極生悲,將你哄騙了。你是千萬別上當。我的好友甄士隱就被忽悠得出家雲遊,連妻子兒女都不管了。”一邊是給寶玉台階下,一邊是勸導他別亂想。
“嗬嗬……”賈寶玉冷笑說,“妻子,倒是有一個不愛的。要說兒女,先生就不要逗我了。”
“啊?”賈雨村大驚說,“你還不知道你快當父親了嗎?”
“什麼意思?”賈寶玉聽不太懂他的話。
賈雨村解釋說:“我從離京前去過賈府,聽王夫人說,令妻已經身懷六甲。你現在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見到自己的孩子臨盆。”
賈寶玉懷疑的說:“我讀書少,先生不會是騙我的吧?”
賈雨村微怒說:“我乃儒生,粗知禮義,怎麼會說謊?我若是騙你,天打五雷轟。”
看來他說的不像是假的。賈寶玉忙抱歉的說:“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心想現在如何死好?考試中舉也算是光宗耀祖,對得起父母了。薛姐姐也可以跟著沾光,下半生不用愁了。可是自己的兒子腫麼辦?讓他像蘭兒一樣做一個沒爹管沒爹愛的孩子嗎?我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不是一個稱職的夫君,甚至不是一個體貼的情人,豈可再做一個無情的父親?
論情,我已用一死來還林妹妹了。不死,大概是天意。我還有債尚未還清,死不得。隻有將孩子撫養成人,再來還林妹妹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