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惡(1 / 3)

就在雙方馬上要大打出手的時候,突然從縣西城門內馳出十來騎,為首一人邊縱馬疾馳邊便高聲叫道:“國相有令,命雙方罷兵,各自歸營,不得有誤!”

十來騎中為首之人正是郡主簿黃衝,他和身旁的年輕男子都是高冠黑衣、佩青紺綬、掛半通印,兩人身後是也一身黑色官衣的縣廷掾閻宗,然後是幾個國相府衛士,衛士後麵還有四人,前三個是孔勖、縣田曹掾和被派去尋孔勖的孔家家兵;最後一個則是郭弘派來尋郭豹的騎奴。

初時這十來騎離的較遠,孔邑、郭豹都沒聽到,於是來異對郭豹,左秀和戴邵等對另外幾騎都打成一團,還沒打幾個回合,黃衝等騎衝到附近,黃衝又大聲重複了一遍國相令,而他身旁的年輕男子也厲聲喝道:“還不住手!諸君欲造反不成?”

孔邑雖然不認識黃衝和他身旁的年輕男子,但是見兩人皆佩青紺綬、掛半通印,心知必是國相所派,於是連忙下令鳴金收兵,同時自己往黃衝等騎處馳去,而來異、左秀、戴邵等人也隻能舍下對手,回營而去。郭豹本來還要追上去,但是看到郡主簿黃衝、他身旁的年輕男子和那個郭家騎奴,頓時蔫了,將鐵矛交給手下後,也急忙往黃衝等騎處馳去。

孔邑、郭豹二人來到黃衝馬前,翻身下馬,躬身行禮道:“郡兵軍候郭豹(陳留孔邑)拜見諸君。”

“國相有令,命雙方罷兵,各自歸營,不得有誤!”黃衝又念了一遍國相令。

“諾!豹(邑)領命。”孔邑、郭豹二人答道。

黃衝見二人頗為恭謹,便又溫言相勸道:“二位皆虎士,當同心協力共擊山賊,怎可在此內鬥?切記切記。”講完後和身旁的年輕男子對視了一眼,然後翻身下馬,將孔邑拉到一旁道:“吾乃郡主簿黃衝,久聞孔君之名,又聞京師有歌曰‘闕下懷古孔文都,一怒舉幡孔召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對方如此客氣,又代表了國相,孔邑當然不能托大,於是便和黃衝閑聊起來,三五句之後竟儼然好友一般。另外一邊的年輕男子對郭豹則一頓訓斥,奇怪的是郭豹竟然絲毫不敢還嘴,頻頻點頭稱是。過了好一會,黃衝、年輕男子才騎馬回去複命,閻宗向孔邑簡單講述了下今日之事便也回縣寺而去,而孔邑、郭豹二人自然仍是怒目相向,但是不敢違令,各自回營而去。

孔邑等人回到營中已是酉時將近,眾人折騰了一天都是饑腸轆轆,於是孔邑便下令用飧食。因為缺糧,軍中已許久未曾食肉,而郭家這數條黃犬又肥又大,肉糜香味撲鼻,把眾兵士都饞的垂涎欲滴。就在兵士們排隊準備打取肉糜時,其中一個被惡犬咬傷的兵卒突然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鍋邊上高聲道:“各位兄弟,可否聽我老牛一言?”

熟悉老牛的兵士都知道他平時沉默寡言,沒想到此時要求主動發言,而因為他之前已經向負責秩序的長官請示過,所以很快眾人便安靜下來,都看向大鍋邊上的老牛。

“各位兄弟,我老牛命不好,幾年前父母妻兒都死於大疫,家中田地也被拿去還債,我為了活命上了黑山,又稀裏糊塗地跟了司馬。可是,到今天才知道我老牛轉運了,不過是被惡犬咬了兩口,郭家可是大戶,沒想到……沒想到司馬對我如此愛護,替我出氣!把我當親兄弟!我老牛無以為報,在此對天發誓,以後我這條命就是司馬的。”說完眾人先是一片沉默,隨即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誓死追隨司馬!”很快眾人都跟著喊了起來:“誓死追隨司馬!誓死追隨司馬!”而另外四個被咬傷或射傷的兵卒也和老牛站成一排,不顧傷口的疼痛拚盡全力的喊著。

喊聲很快驚動了帥帳中的孔邑等人,本來孔邑正在向孔勖、縣田曹掾詢問田地劃分之事,突然聽賬外家兵高喊:“誓死追隨司馬!誓死追隨司馬!”初時帳中眾人皆有些驚疑,隨即來異首先反應過來,高聲向孔邑道:“恭喜少主!軍心可用!”隨即王緒、宋敏、霍彌、戴邵等人也紛紛起身恭喜,而田曹掾則心中暗自吃驚,也更堅定了追隨孔伷的想法。

孔邑自兩個月前開始掌兵以來,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幾乎所有時間都待在營中,讓嬌妻吳莧都對他有些怨言。而孔邑為人又平易近人、禮賢下士,以前在外黃、雒陽就常與來異、霍彌、劉績等人同案而食,如今在營中飲食也與士兵皆同,又每日與士兵一同操練,再加上有武勇、“知兵事”之名,因此孔邑一直頗得軍中擁戴。不過孔家家兵成分複雜,有陳留輕俠、吳家奴客、孫家家兵,也有陳留黃巾、流民,還有黑山山賊,短時間內想獲得軍心,將全軍將士擰成一股繩殊為不易,沒想到今日與郭家的“衝突”竟然使得軍心盡附,讓孔邑驚喜萬分。

縣田曹掾姓劉名虔,字敬之,常山元氏人,在縣寺任田曹掾兼水曹掾,因得罪過郭家一直不見重用,如今孔伷新除,急需用人,劉虔覺得是個機會,因此做事頗為賣力。本來他今日隻需協助查明田地劃分,但是在確定那一百二十頃上等良田已屬郭家後,劉虔又主動劃出了一百五十頃中等良田,帶著田契、手續先去國相府尋孔勖,接著和孔勖一起來到孔家家兵營,可謂用心良苦。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既然對方如此積極,孔邑自然也不能冷落了對方,於是在收下田契、手續後便留他在營中一起用飧食,雖然肉糜、麥餅實在算不上豐盛。

營中兵士喊聲越來越大,於是孔邑留宋敏、孔勖在帥帳中陪著劉虔,自己帶著來異、霍彌等人往士兵聚集之處走去。來到老牛等人所在處後,孔邑先揮手讓眾人安靜下來,然後親自給老牛等五個受傷的兵士每人打了一椀肉糜,之後一臉真誠地道:“蒙大家厚愛,邑感激不盡,廢話不多說,今後有肉必與大家分食之,有酒必與大家同飲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眾人一聽又歡呼起來,高聲叫道:“誓死追隨司馬!誓死追隨司馬!”

孔邑再次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繼續道:“勇士勿論貴賤,英雄不問出身!吾孔家軍中不講出身、貴賤,隻論軍功,大家要記住,勇往直前者賞,膽怯後退者罰!行了,都給我喝肉糜去罷!”

一聲令下,眾兵士開始重新排隊領取飧食,而孔邑則與諸將折返帥帳。回到帥帳,在收獲了幾句劉虔的恭維之辭後,孔邑向劉虔問起了他對縣中世家豪族的看法,劉虔長歎一聲後道:“孔君,實不相瞞,吾縣這些世家豪族除了李家、閻家,其他不提也罷。想吾縣為本朝龍興之地,且孝章皇帝生於此,故縣寺正堂中至今仍有光武皇帝、明皇帝牌位,而吾縣曾在孝章皇帝時兩度被賜複(免除)租賦,一次七歲,一次三載,可謂皇恩浩蕩,加之吾縣前些年風調雨順,本應為富庶之地,然而近幾年每年都有大批黔首因交不起賦稅而逃入西邊山中,君可知此為何故?”

“莫非因疫病、黃巾之故?”孔邑邊嚼嘴中的麥餅邊猜道。

“疫病、黃巾隻是其一,歸根結底乃是人禍爾,棄國而逃的常山王、前任國相、縣君以及張家、郭家、梁家等難辭其咎,去歲又來了蔡相……哎,不知君是否聽過吾縣之四惡三傑?”

“邑不曾耳聞,望劉掾為吾解惑。”孔邑喝了口肉糜,將嘴裏的麥餅咽下後感興趣地問道。

“‘三傑’其實孔君都已見過,他們是元氏三大世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郡功曹張歆、縣功曹李粲和縣廷掾閻宗,縣中諺曰‘才高八鬥張伯羨,口若懸河李仲宣,剛正不阿閻彭祖’。”劉虔也拿起案上的椀喝了一口肉糜然後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