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膽氣(1 / 3)

正在這時,突然從賈烈手下那邊傳來“哼”的一聲,聲音不算大,不過在這樣的場合顯地頗為突兀,於是在座眾人都往冷哼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而賈烈臉色一沉,破口大罵道:“寺(是)哪個夯客(傻缺)哼地?”

場上先是陷入一片沉默,就在賈烈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時候,名叫湛奴的壯漢突然起身,手指秦澤不服氣地叫道:“大人,寺(是)餓(我)!餓(我)要跟他比寺(比試)角抵!”

“你個瓷馬二楞(遲鈍)的夯客(傻缺),給餓(我)滾!”賈烈似乎被氣得不輕,直接要轟他出席。

“且慢。”這時孔邑出言道,“隻飲酒也是無趣,正好讓他們角抵助興,賈尉意下如何?”

賈烈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秦澤,又瞅了一眼湛奴後道:“也好,就讓他們角抵以助酒興!來人!”幾個兵卒按照賈烈的指示很快布置好了角抵的場地,取來兩個絳紅色的抹額(發箍),然後又將兩邊的食案、胡床分別往邊上移了移,以免誤傷。

秦澤先脫去身上的甲胄,然後戴上抹額,捋起袖子,露出如常人三倍粗的手臂,之後昂首挺胸來到場中,因湛奴並未披甲,此時已經等在場中,一臉挑釁地看著秦澤。兩人正準備開始,突然賈烈阻止道:“等等,角抵咋能沒有彩頭?”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餅,“啪”的一聲拍到案上,然後喊道,“勝者得此馬蹄金【1】!”

孔邑見狀向孔勖看了一眼並伸出一個指頭,隨即孔勖走到賈烈案前,掏出一個金餅放在案上,然後折返而回。孔邑指了指案上的兩個金餅,笑著對賈烈道:“彩頭也算我一份。此外負者一方所有人罰酒三椀,如何?”

“好的很!勝者得兩金!負者一方所有人罰酒三椀!開寺(開始)!”賈烈手一揮,喊道。

見到黃澄澄的馬蹄金,湛奴眼中露出貪婪之色,而秦澤不用孔邑下令也知道自己許勝不許敗,於是一臉慎重,身體下蹲,雙眼鎖住對方肩部。兩人對峙了片刻後,湛奴一聲狂吼,搶先發動,雙臂抱向秦澤腰部,秦澤反應很快,雙手一把抓住湛奴雙臂,於是兩人一起發力,開始試探對方的力氣。湛奴對自己的力氣頗為自信,便打算就這樣將秦澤托起,可是無論怎麼用力,秦澤都紋絲不動,無奈之下,湛奴隻好改變策略,想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出腳絆倒秦澤,可是秦澤異常謹慎,死死地穩住了下盤,兩人一時陷入了僵持之中。

旁觀的眾人都看得激動異常,紛紛高聲給自己一方鼓勁打氣,場中喧鬧異常。場上兩人又抵著頭轉了幾圈後,湛奴左腳突然往前跨一大步,向秦澤的右腳勾去,同時雙臂用力,打算將秦澤勾倒。秦澤臉上現出一絲冷笑,突然扭腰、蹲身,右腳往前跨步的同時,右臂掙開對方的束縛,直接伸到湛奴襠下,然後發了一聲喊,兩個膀子一用力,竟然生生將四百多斤重(東漢斤,等於現在的兩百多斤)的湛奴抗到肩上,在空中轉了兩圈後,才擲在地上,跟著自己一倒,將湛奴壓在身下無法起身。至此,角抵比試勝負已分,孔邑一方都大聲叫好,賈烈一方則垂頭喪氣,隻能願賭服輸地罰起酒來。

此時秦澤先站起身,然後麵帶微笑地將湛奴一把拉起,湛奴性格憨厚耿直,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吞吞吐吐地認輸道:“你力氣必餓(我)大,餓(我)服了!”說完悻悻回座而去。

賈烈飲完三椀罰酒後,便命人將案上的金餅拿給秦澤。秦澤接過金餅,向賈烈、孔邑謝過之後,才昂首回座而去。賈烈本來還想敬秦澤一椀酒,話到嘴邊想起他不能飲酒,於是命人將烤熟的彘肩【2】(烤豬肘子)切了一塊賞給秦澤。

角抵比試結束後,賈烈一方又開始行酒,也就是一個人逐個向所有客人為壽(敬酒)。剛開始幾個人還好,隻是和孔邑等人對飲一椀,輪到賈烈少子賈飛行酒時,他嫌不過癮,竟然提議改為一人十椀。賈烈一聽喝罵道:“你個草包,瞎花攪(攪和)個煞?就知道喝酒!”

這時孔邑突然出言道:“賈尉,邑早就聽聞君少子酒量頗豪豪,而吾軍中以戴君最為善飲,邑還從未曾見過戴君飲醉,要麼讓他二人鬥酒助興如何?”

賈飛平時最愛的就是喝酒和打架,此時聽到“鬥酒”二字,雙眼幾乎放出光來,一臉渴求地看向父親賈烈。賈烈初時有些疑慮,這時孔邑突然向他眨了眨眼,賈烈想到下午與孔邑商議之事,便趕緊應了下來。賈飛頓時樂得眉飛色舞,而戴邵隻是“諾”了一聲,便信步來到中間空地上,與賈飛站在一處。

就在賈飛迫不及待地要開始時,孔邑攔住他道:“鬥酒卻不能單單飲酒,能豪飲而不醉方為佳。君會投壺之戲否?”

“投壺餓(我)三歲就會了,熟得很!”賈飛不屑地道。

“好,那就以‘投壺三箭無一命中’判定為已醉,還有汝二人打算飲幾椀投一次?孔邑繼續道。

“用椀太慢,戴君,一壇酒一投咋樣?”賈飛挑釁地道。

“甚好!”戴邵淡淡地道。

“好!那就一壇酒一投!”定下規則之後,賈烈便命人去準備箭矢和壺,此時孔邑笑著向賈飛問道,“鬥酒比試君敢與我打賭否?”

“有煞(啥)不敢?”賈飛看了一眼神色平靜地戴邵後道。

“好!若你勝出,我請你喝蒼梧清,管夠;但是若戴君勝出,你須拜我為師,每日到我營中尊我號令,我命你習經你就得習經,命你操練你就得操練。如何?”孔邑道。

雖然賈飛聽到“拜師”、“習經”有些疑慮,但是想到蒼梧清的醇美,再加上他對自己的酒量頗為自信,略一遲疑便應了下來。而孔邑、賈烈二人對視一眼後,皆麵帶微笑,似是心情不錯。

此時兵卒取來了幾十支去掉箭簇的矢杆和兩個窄口闊肚的壺,鬥酒正式開始。賈飛搶先“咚咚咚”地分兩次飲盡一壇,隨後拿起矢杆,投矢入壺,之後得意洋洋地看向戴邵。隻見戴邵雖然飲得慢了一些,但也分四次飲盡一壇,同時一投一中,第一輪二人打成平手。很快第二輪、第三輪都是平局,不過到了第四輪,賈飛飲酒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戴邵仍是不緊不慢地分四次飲盡,然後一投一中,之後便好整以暇地看著賈飛。賈飛分六次才飲完第四壇,他接過兵卒遞過來的矢杆,搖搖晃晃地走到投壺處,突然發現一個壺變成了三個壺,揉了揉眼睛後,三個壺又還原為一個壺,他使勁摑了自己一掌,然後嘟嘟囔囔地投出了第一矢。

“一投不中!”一旁的兵卒高聲喊道。

“煞(啥)?”賈飛有些惱怒,不過走到跟前一看,矢杆的確躺在地上。無奈之下,賈飛回到原位投出了第二矢。

“兩投不中!”兵卒喊道。

這下賈飛慌了,他心知若自己三投不中就算輸了,於是把矢杆一丟,高聲嚷嚷道:“燈光忒暗了,餓(我)看不清!不投了!拿酒來!”

賈烈見兒子想耍賴,麵現愧色,便想命人將他趕走,孔邑攔阻道:“無妨,讓他繼續飲。這次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於是賈飛、戴邵二人又開始飲第五壇酒,一壇約十斤,五壇就是五十斤(約二十五市斤),而鬥酒之前兩人已飲了不少,可見兩人酒量之深。此時戴邵仍是和之前一樣的節奏,分四次飲完,然後一投一中,而賈飛中途停了六次後,終於飲完,他打了個大大的飽嗝後喊道:“再來一……”誰知“壇”字還沒說出口,他突然仰麵跌倒,一邊嘴裏不清不楚地嘟囔著一邊呼呼睡去,鬥酒比試最終以戴邵獲勝。

賈烈命人將醉倒的賈飛抬去帳中,然後饒有興趣地向戴邵問道:“不知戴君酒量幾何?”

“邵曾飲一石而不醉【3】,酒量卻是不知。”戴邵答道。

“蹭(厲害)!好一個‘戴一石’!孔君,餓(我)今天真寺(是)開眼了!”賈烈隨口誇讚道,卻不想從此戴邵便得了“戴一石”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