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苦蝤(1 / 3)

等王緒、趙雲穿上靴子離開之後,來異麵帶疑惑地看向孔邑,孔邑先屏退了房中的婢女,然後示意來異湊近一些,才有些神秘地低聲道:“來師,有件機密之事要你去辦。”

“少主盡管吩咐,異必全力以赴!”來異正色道。

“蔡胤這狗官勾結豪強、收受賄賂、欺壓百姓、聚斂為奸,還與郭家、梁家共謀害我父子,卻不能就這樣讓他跑了。”

“少主是說……”來異做了個下切的動作道。

孔邑點點頭,然後悄聲道:“此舉雖然是替天行道,卻不可張揚出去,以免被其同黨彈劾我父,故你我所談之事須嚴格保密,連我父親都不能說。”

來異是個職業軍人,對朝堂的政治鬥爭一竅不通,他隻知道服從軍令,雖然對不能告訴孔伷稍有些猶豫,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他隻需依令執行即可。

“你今晚便選幾個精幹的騎兵,讓他們去盯著蔡胤的車隊,並沿途留下記號,等我們解決了苦蝤、雷公二賊,便去對付蔡老狗。”

“諾!”來異領命道。

來異離開之後,孔邑又命人喚來了秦澤、顏良二人,當日若不是顏良及時斬殺刺客、奪回穀道入口,秦澤奮力守住防禦陣型北側,孔家軍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孔邑頗為誠懇地向二人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隻待打敗苦蝤、雷公後一起封賞。雖然孔邑已無性命之憂,秦澤仍是頗為自責,一直結結巴巴地道:“澤……澤……澤之過……過……過也。”幾日未曾聽到秦澤講話,此時竟讓孔邑覺得有些親切。而顏良情緒有些低落,孔邑曉得他傷心族弟的死,便溫言勸慰了一番,又命人取來十金贈給顏良,讓他好好把族弟的後事辦一下。因為明日攻打塢堡可能需要秦澤、顏良等親衛上陣,孔邑便讓他們隻留少數人值夜,其餘人好好休息,畢竟蔡胤已棄城而逃,郭家、梁家則被連根拔起,縣寺不可能再次出現刺客了。

秦澤、顏良離開之後,孔邑終是有些累了,便躺下身來閉目養神,這時他突然發覺前世自己七歲之前的記憶如同被解鎖了一般,一幕幕場景在腦海中閃現,有時是被嚴厲的母親責罰,有時是與表哥、表姐一起在學校操場看露天電影……就這樣恍恍惚惚之中,孔邑慢慢地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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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邑遇刺第四天,卯時將近(淩晨5點),雷公部經過三個時辰的猛攻,在付出兩千多人的代價後,終於攻破了梁家塢。雷公雖然有些武勇,但是不懂得約束部下,於是梁家塢很快陷入一片混亂。眾山賊在三公山憋了好幾個月,此時終於找到發泄的機會,便開始挨家挨戶地搶劫財物、奸(和諧)淫(和諧)婦女、濫殺無辜,又為爭搶女人、財物而大打出手,整個塢堡一時雞飛狗跳,到處是毆打叫罵聲和痛哭慘呼聲,如同變成了人間地獄。

雷公此時顧不上管這些,他率親衛將梁家族長的宅院占領後,親自向梁家族長逼問黃金、財物的所在,又以其獨子梁奐的性命相要挾,梁家族長無奈之下將族中儲藏黃金、珍寶的暗室告訴了雷公。雷公清點之後發現竟然有三千多金和不少珠寶,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從暗室中取出一箱金餅重賞了手下的親衛後,又把眼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梁家女眷,梁家女眷平時養尊處優,個個肌膚嬌嫩、唇紅齒白,把雷公看得口幹舌燥、欲火中燒。命親衛把守好臥房,嚴禁任何人進入後,雷公從梁家女眷中挑選了六名姿色最佳的年輕女子,親自將她們抱到臥房,不一會臥房中就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和夾雜著哭音的呻吟聲,這些山賊親衛聽到如此誘惑的聲音,再也按捺不住,爭搶著往剩下的梁家女眷撲去……

雷公部原有六千多人,其中精兵兩千,伏擊郭耽因出其不意隻損失了兩百多人。郭耽戰敗後四千郡兵死傷近半,兩千多人投降,苦蝤似乎對郡兵極為仇恨,想盡屠之,而雷公欲壯大實力,想要加以收編。最終兩人各退一步,將郡兵俘虜中查出來的大族子弟盡數殺死,剩下的一千六百多人被雷公收編,這樣雷公部就變成了近八千人,其中山賊精兵一千七百多人、郡兵俘虜一千六百多人,而八百弓弩和數萬箭矢、弩矢則都分給了苦蝤。因這次夜襲攻城是以老弱和郡兵俘虜為主力,故精兵損失並不多,全軍仍有近六千人,其中山賊精兵一千六百多人,郡兵俘虜八百多人,其他皆為老弱婦孺。梁家塢雖然占地頗廣,但是容納不了六千人,於是攻下塢堡之後雷公便下令三千多老弱婦孺在塢堡外打掃戰場、就地紮營,八百多郡兵俘虜分守四門,自己率一千六百多山賊精兵在塢堡中燒殺搶掠,為所欲為。

昨日出山之前,苦蝤、雷公二人便定下了夜襲之計。郡兵全軍覆沒,孔邑遇刺生死未卜,苦蝤料定元氏城中空虛,不敢派兵出城,於是跟雷公傾巢出動,故意多打火把,顯得聲勢極為浩大,其實三分之二都是老弱婦孺。苦蝤與郭家有滅族之仇,自然提議先劫掠城外的塢堡,然後再圍元氏,而根據情報,李家塢、閻家塢、鄭家塢等早已將族人、財物、糧草都轉移到了元氏城中,隻有郭家塢、梁家塢沒有任何動靜,因此雷公隻能選梁家塢,郭家塢自然是歸苦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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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淩晨5點),披甲佩劍、一身孝衣(白衣)、額纏白巾的苦蝤站在郭家塢南門外的一處空地上,麵無表情地注視眼前的戰場,苦蝤身旁不知為何停著一輛軺車,車上坐著兩個腿部裹著層層棉布的男子,身後地上則坐臥著數百同樣額纏白布的山賊精銳,為首的是個果勁健壯的瘦臉漢子。昨夜子時,苦蝤先命數千老弱分成幾隊填埋壕溝、不計代價地強攻,以消耗對方箭矢,兩個時辰後才撤下死傷過半的老弱,令四千山賊精兵開始不停歇地圍攻四門,與此同時,他命親信陳達率三百敢死之士在南門外整裝待命,似乎在等著什麼。

苦蝤,原名陳禎,字子祥,年二十二,為元氏大姓陳家長子,光和六年(公元183年)行冠禮後在時任常山相馮巡【1】的推薦下入太學習經。沒想到剛到洛陽沒多久就爆發了黃巾之亂,好容易等黃巾之亂被平定,傳來的卻是“陳家勾結黃巾謀反,被族滅”的消息,從此陳禎便開始了他的逃亡生涯。得知陳家長子潛逃在外的消息後,郭家重金募刺客暗殺陳禎,幸好侍衛陳達武藝高強,數次保護陳禎死裏逃生、化險為夷。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陳禎隱姓埋名,一路晝伏夜出地潛回元氏,經過多方查證,終於確定是與陳家有隙的郭家,勾結新任常山相蔡胤陷害陳家謀反,由郭耽率郡兵將陳家上下數百口族滅。陳禎本來是個性格開朗的有誌青年,逢此劇變後變得沉默寡言,性情大變,他改名為“苦蝤”,隱匿在元氏西邊的白石山中,一方麵虛以大賢良師高徒的名義為患“傷寒”之症的貧民免費診治,廣收信徒;另一方麵在陳達的輔助下火並了白石山中的其他山賊頭目,從而擁眾兩萬人、精兵七千,靜待時機出山報仇。

兩個腿上裹著棉布的男子正是一個多月前因保護郭韜、郭威不力而被打斷雙腿、丟在莊外的家兵頭目,他倆原以為自己難逃一死,沒想到次日夜裏竟被幾個黑衣人救到了元氏西邊的白石山中。兩人對郭弘恨之入骨,因此陳禎剛一開口,他倆便許諾聯係自己的親信作為內應,在陳禎攻打郭家塢時打開堡門、接應大軍入堡,而此時陳禎、陳達正是在等南門的內應打開堡門,隻是已經用火把發了數次信號,仍是絲毫不見動靜,讓這兩個前郭家私兵頭目頗為心焦。

果勁健壯的瘦臉漢子正是陳達,年三十許,神情冷峻、氣勢不凡。

卯時兩刻(淩晨5點半),紅紅的太陽剛剛在地平線上露了個頭的時候,攻打南堡門的山賊精兵突然發出一聲歡呼,隨即紛紛往洞開的堡門裏衝去。陳禎見狀拔出佩劍,一聲令下,與陳達率三百敢死之士疾速向堡門奔去……

卯時四刻(淩晨6點),陳禎、陳達攻下南堡門後,郭鹹、郭韜、郭威等人率兵退守郭家宅院。陳禎調來近千弓弩兵,從鄰宅的房頂上對郭家院中一陣齊射,隨即命人以撞木砸開院門,兩邊開始最後的短兵相接。

卯時六刻(淩晨6點半),因寡不敵眾,郭鹹、郭韜、郭威等人相繼被擒下,郭家剩餘家兵下跪乞降,卻被陳禎下令全部射死。等披頭散發、灰頭土臉的郭弘被陳達擲到院中的時候,陳禎突然一陣淒厲的大笑,笑了許久之後,他一臉猙獰地對郭弘吼道:“郭老狗,你可認得我?”

“哼!”郭弘一聲冷哼之後,閉口不言。

“去歲你賄賂狗官,冤殺陳家上下數百口,怕是想不到會有今日吧?”陳禎見郭弘一聲不吭,冷笑兩聲後,咬牙切齒地道,“今日我要在你麵前將你子侄千刀萬剮,將你妻女百般淩辱,我倒要看看你這老狗能嘴硬到何時。”

“從他開始。”陳禎一指郭鹹道,隨即取出拍髀(匕首),一臉平靜地向郭鹹走去……不一會郭家宅院中便傳出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呼聲,數十個敢死之士實在受不了這血肉橫飛的場麵,一個個都捂著嘴跑到院門外吐了起來,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院中傳了出去。由於之前陳禎下達了郭家男丁格殺勿論、女眷任意處置的命令,郭家塢中一時血流成河、哀嚎遍地,整個場麵比梁家塢被破時還要慘烈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