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在“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萬歲”的口號聲中又迎來了大煉鋼鐵,農村也一樣,家家戶戶都將鍋碗瓢盆、鍋鏟子、勺子、切菜刀、水壺,凡是鐵質的東西都交到隊裏,隊裏除了留下應用的之外,都全部上繳煉鋼、煉鐵去了,農民吃飯男女老少全都集中在一起吃飯,一個村子一個大食堂,我們家鄉那個村選了一家過去是地主或是富農的房子。總共是五間草房,挺寬敞的,兩間灶房,排了一溜大鍋,另外三間按戶數,訂了四排桌子,每一戶一個小方桌,全是木板拚起來的,四個桌腿分別是四個木樁削個尖,釘在地下。隊裏派出專門做飯的婦女負責每天全村人的三頓飯,基本上吃的都是玉米麵蒸的餅子、玉米碴子粥,菜都是白菜、蘿卜鹹菜,白菜、蘿卜燉菜,一開始都是由專人按照每戶平均分配,一家人坐齊了就給你端上來一盆幹糧,一盆湯、一盤子鹹菜,不夠吃還可以要,但是不能帶走,人們都習慣的叫“吃大鍋飯”。“吃大鍋飯”可熱鬧啦,除了吃飯,小孩子們跑來跑去,打打鬧鬧,大人們也都利用這機會邊吃邊嘮嗑,每家每戶的桌子都是固定的,這桌是老李家的,那桌是老趙家的,沒桌的就空著等人家來了再端上飯菜,誰也不搶,誰也不擠,就像一個和諧的大戶人家,也像辦喜事坐席一樣熱鬧。吃飽飯各自回家,能幹活的到隊裏上班幹活去,不能幹活的看家望門,收拾碗筷也有專人負責。全村大家幹的是一樣的活,吃的是一樣的飯,後來,大食堂隻管做飯了,實行按人口往回打飯,每天三頓飯,各家各戶都出人手到大食堂去打飯,同樣是每人一勺稀飯,每人一塊餅子,每人一勺菜,誰家如果來了客人,要事先到大食堂去報告掛號,吃飯的時候才能給你增添一個人的份,否則是沒有份的,不排除這裏麵也有虛報天數和人數的。但大多數都是實在本分的,以實打實。
那年秋天,舅舅要送長我一歲的表姐去上學,我們住山裏的屯鋪離小學校有八裏路,我也嚷著要跟跟去玩,舅舅說:“你不怕遠你就去!”,我說:“我不怕!”那年我十歲,我生來第一次踏入校門,一切都是那麼陌生,那麼新鮮。學校是前後兩趟房子,中間是寬闊的操場,操場兩邊立著高高的藍球架子,還有單杠、雙杠,可好玩了,最新奇的是學校的廁所,靠田邊一排廁所,還分男女,都是用木板釘的很整潔,可比家裏那個茅坑好多了,雨天一上去解手,四處崩水。表姐報了名,一個穿灰衣服的男老師把表姐的名字寫在本子上(後來,他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叫王世功,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位啟蒙老師),王老師很和氣,就像村裏的大爺大叔,我看王老師給表姐發了兩本書(語文、算術),我也想要,舅舅說:“你等明年才能上學,玩去吧!”,王老師瞅了瞅我,問:“幾歲了?”“十歲”“能數一百個數嗎!”我當場流利地數了一百個數,王老師說:“行!你也可以上學”。就把我的名字記在表姐的後邊,也給我兩本書,我的手很髒,隻拿了一會兒,書麵上就有黑印了,還是表姐要過我的書,放進了她的書包裏,後來我才認識學校大門口掛的牌子上邊的幾個字“甲乙川小學”。上學沒多少日子,學校也實行集中食宿,吃“大食堂”。我們住的是一大間草房,隻是一個屋,一個大通炕,小學生們一個挨一個睡了一大排。記得最清楚的是,集中食宿的第一天,學校給學生們準備了好吃的晚飯,還殺了口豬,中午學校院子裏還來了一夥耍熊瞎子的,讓熊瞎子表演了腳蹬足球,馴養員讓黑瞎子躺在地上,四腳朝天將一隻足球蹬得原地打轉!然後再拿一塊板子壓在足球上,黑瞎子直立,用兩隻腳踏著板子的兩端晃悠著,憨憨的樣子,有趣極了。晚飯,大食堂給我們做的是粘黃米幹飯,是我最喜歡吃的,我吃了兩碗,真是眼饞肚子飽,看著香噴噴的黃米飯,我差點吃足了脖子。夜裏,由於我吃的太多消化不良,肚子脹的鼓鼓的,難受極了,滾來滾去不能睡覺,王老師晚上查房,看到我的狼狽樣子誤以為我病了,找來了村衛生所的大夫,大夫來看了看,問了些情況說沒什麼病,是吃多了,讓我下地多活動活動就好了,那一夜,王老師陪著我一直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