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蛹很髒，我們要找的蛹是蒼蠅的蛹，還必須是廁所裏或糞坑周邊的蛹才算是合格的蛹。
挖蛹的目的是配合愛國衛生運動，記不清我當時上幾年級，印象裏老師的動員很煽情。老師說：消滅蛹就是從根本上消滅蒼蠅。還進一步講解：一個蛹可以孵化上百隻蒼蠅，一個同學上交一個蛹等於消滅了上百隻蒼蠅，意義非常……
同學的積極性被調到了起來，學校以班級為單位，班級以小組為單位拉開了挖蛹競賽活動的序幕。我平日學習不好，文體活動也不行，長得又不可愛，想表現表現，隻能在這種不怕苦不怕累的活動中體現自我的價值。
挖蛹小組自由組合，住平房大院的以小丫為核心，除我們倆是一班的以外，還有二班的小蘋果三班的金鍾。其他同年級的孩子另起一攤。
……
當時沒有白色垃圾，也沒見過一次性手套。藥瓶、紙盒算不上奢侈品，可對小學生而言也算是珍稀資源了，小丫有一個，其他同學都用廢紙托著。挖掘用的煤鏟火鉤子倒是綽綽有餘，人手一個。小組成員分工明確，小丫和小蘋果去女廁所，我和金鍾去男廁所。在廁所牆根牆角扒拉。
牆根牆角的土質像沙粒一般幹鬆，也許是蛹進化過程中的排泄物，說得惡心點也許就是幹屎渣子。當時不在乎，有蛹就成。
大人明顯比孩子懂得衛生。出來進去都好奇地問問。“這傻孩子幹嘛哪。大熱天糗股在茅房裏玩。”大人忽悠起的愛國衛生運動，他們卻不知道挖蛹幹嘛。
“管得著嗎，又不是你們家。”我和金鍾回答的都很幹脆。一般人懶得搭理我們，可也遇到了不一般的。
“是你們家——給你媽找好吃的哪。”
“給你媽找的。”我話到嘴邊又就著臭氣咽了回去，因為說我的是二華。二華十六七歲，在小孩子眼裏是厲害主兒——不管大人孩子，誰招他，他打誰。我欠，但也知道不能和誰欠。
“老師讓挖蛹交學校。”我和金鍾都停了手看著二華怯生生地彙報。
“好好挖吧。”二華挺大度地說，撒自己的尿去了。
……
挖蛹真不是好活兒，扒拉了半個鍾點，已是滿頭大汗了，加上臭氣熏陶有些頭昏腦脹。“小石頭，你們找到多少了？”我聽見小丫在外麵喊。
十幾個。
出來！小丫用命令的口氣叫。幾個孩子在胡同口湊齊，蹲在地上清點戰果。
“哎呦——這兒倒黴孩子，弄這玩樣幹嘛。”過來過去的大媽大嬸覺得納悶。
“交老師。”
“老師要它幹嘛。”現在想來，大媽大嬸還以為這玩樣兒沒準能賣錢。
“煮著吃。”
“煮你娘個嘴。”大媽大嬸覺得太髒，遂放棄了和孩子一起掙錢的機會。
……
“小石頭這個先放你們家，咱們去堡子裏找找。”小丫就會耍小心眼，把所有的蛹集中到她的紙盒子裏，吩咐我說。放我家就算一班的戰果。萬一真孵出成千上萬隻蒼蠅，我們兩家雖住同一排房可中間還隔著三家，估計飛不到她家。還沒容我回答，金鍾不幹了。
“還有我的哪！”說著話他要搶紙盒。我用腦袋一頂他肚子，就勢用身體護住了紙盒。“我的多。”
“別搶！”小丫擋住他解釋，“先放他們家，咱們去堡子再找找，回來再分。”
“我不去——我奶奶給我找了。”金鍾不服氣地說。
“小石頭，你把他的挑出來給他。”小丫看出來了，一個都不給金鍾肯定過不去了。
1個2個3個，我挑出兩個小的還有一塊土旮旯放到金鍾手裏。
是5個。
5你媽。我抱著裝蛹的盒子跑回了家。傻金鍾就是傻金鍾，還是小蘋果機靈，她根本不聽小丫的——自己用紙疊了個紙卷，找到蛹自己收起來，還沒容聚齊清點她就溜回家了。
……
為了得到老師的表揚，我和小丫又去了附近的堡子裏。田間地頭有糞坑，為了消滅蒼蠅我們必須先像蒼蠅一般。記不清挖好蛹帶回家是不是洗手了，可惜的是我沒有因為不怕髒不怕累而得第一，因為像我一樣的同學大有人在。我們班挖的最多的是住在堡子裏的田民江，有上百個隻之多。田民江為此得到老師的表演，也為此和同學打了一架。因為想掙第一而沒得第一的同學氣急敗壞地說：田民江交的蛹不是他挖的，是他媽生的。
那次活動老師還是表揚了小丫，因為小丫高高在上擁有話語權，她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根本沒提我的辛勞。傻子也知道我成了她的陪稱。我說不過她，便我逮了一藥瓶的蜜蜂偷偷地從她們家後窗倒進小丫的屋裏。
這回小丫沒告狀，她二姐二丫直接給我推了一個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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