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蘋果學名叫張春玲。看看畢業合影上的笑臉，挺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圓呼臉，五官端正，胖乎乎的身體，渾身上下洋溢著喜興，齊耳的運動頭，顯得幹淨利落。
“她就一個柴火妞，要多惡心有多惡心。”當初魏胖子一提到小蘋果就做嘔吐狀。“上麵搓著脖頸子耳根子，下麵兩隻腳還不老實，互相搓——我草！剛挖完鼻孔又摳耳朵，好不容易消停會兒，又把手伸進胳肢窩撓，撓完了自己還聞聞……。”胖子埋汰小蘋果的目的是惡心我，因為小蘋果用的是我的鋼筆。“估計小蘋果半年洗一次澡，就指望石頭的鋼筆，哪癢癢杵那。用完了往後麵一放：thankyouverymuch。石頭跟傻子似的——咬著人家剛從屁股底下拿出來的鋼筆，看著黑板假裝聽見。”
“胖子肯定是看上人家了。”我反唇相譏。“要不人家上課你幹嘛觀察的那麼仔細。”
“我是閑的沒事找樂子。”倒黴孩子，上課他告訴自己閑得沒事。胖子挺挺胸脯道：白給，我也不要她啊！”
“人家可也得要你啊！”大眼說了句公正話。“知道人家怎麼說你嗎？別瞧他現在人模狗樣的裝人，長大了不是掏大糞就是扛大包的貨——你就是一個貨。”
蠢貨！我卯足了勁扯開嗓子大叫。
“這小蹄子。”胖子一把沒抓住我也沒抓住大眼，發泄一般高吼：小蹄子！
胖子的提醒讓我開始關注小蘋果的小動作。
關老師一邊帶我們讀新課文的生字詞，一邊在座位空檔間溜達。躊躇、凝滯……
小蘋果的確脫了鞋，把腳放在課桌的橫翅兒上蹭來蹭去。不僅沒耽誤她跟著老師讀字詞，她還在草稿紙上寫。不寫了，用鋼筆杆後麵扣著的筆帽，在腳踝處蹭來蹭去。
老師合上手中的語文書，問：那位同學預習了課文，解釋一下：躊躇什麼意思。老師的目光像探照燈一般在座位上掃來掃去，我肯定沒勇氣和老師對視。
“魏忠強”老師點將了。“一看就知道，魏忠強學習到很晚才休息，現在還無精打采哪——請你給同學們解釋解釋“躊躇”。”
“不知道。”小蘋果在底下低聲嘟囔，背過胳膊探進衣內用筆帽在脊梁溝上蹭癢癢。
“不知道。”魏胖子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一邊起立一邊回答。語氣裏流露出滿不在乎的怨氣。
“讓我怎麼誇你，站起來比老師還高……。”老師惋惜而又無奈地說。“請坐吧！——那位同學能告訴我們可愛的胖子。”
“死豬不怕開水燙，還可愛。”小蘋果低聲嘟囔，用筆帽在頭皮上瘙癢。她下意識的小動作其實挺齷齪，可思路卻跟著老師；我沒小動作可思想卻開了小差。“你洗洗澡行嗎！”我沒好氣地說，用腳在她椅子底下踢了一腳。小蘋果並沒在意，把書扣在課桌上，坐直身子，說：“躊躇就是猶豫不決拿不定注意。”
“就顯你能！”我雙手放在桌上摟著語文書抱怨，用筆在小蘋果的後背上杵了一下。
對！老師表揚她是家常便飯。大眼輕易吃不上這類便飯，隻能用片湯話找補。“學習好——了，你也是個爛蘋果。”大眼油嘴滑舌，說話腔調還真有幾份當今郭德綱的風采。
……
分段，概括段意，總結中心思想，小蘋果嘟嘟囔囔搶答，手裏的筆也不識閑。筆尖用來寫字，筆杆做癢癢撓，逮哪杵那。
“就是癢癢撓你也不能逮哪杵那啊。”我突兀地拍案而起。
“怎麼回事！”老師的氣勢蓋過了我。
“她用我的筆，一會杵腳一會杵屁股，讓我還怎麼用！”
老師摩挲一把臉，估計是遮蓋忍俊不止地笑。
我沒杵。小蘋果茫然地回頭看著我解釋，隨即又不服氣地說：還你！破筆，我還不愛用哪。
“今後你少借我筆。”我不能跟女生一般見識。按胖子的話說——我乖乖地把筆收了起來。
……
現在想來，小蘋果絕對是學習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