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姐返城沒幾年便又成了人家的媳婦,離開了爹媽。好在婆家娘家離得不遠,隔三差五便過來看看。可是,嫁出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終歸是人家的媳婦。老輩人比較講究,覺得做了人家的媳婦進了人家的門就該時時刻刻為人家操持侍候婆家的老人,一般回家也盡量不用我大姐再操持家務。我大姐待得時間稍長便絮絮叨叨:
——早點回去,幫那邊的爹媽多幹點活。
——周日要是忙,就不用過來。
離開學還有個半個月,我二姐又成了家裏的老大。
每天早晨做早飯是我爸媽的事。我二姐早早地把我叫起來,說:早起鳥的有蟲吃。拉我一起到院西遛彎背單詞。她有點迷信,覺得帶我像她當初高考那樣複習,我也能考上大學。複製她的成功。那段時間我比較老實聽話,爹媽因為我大姐剛結婚有點擔心抑鬱,我也這麼大小子了,別再給家長添亂。
按當初承諾——每天保證用心複習兩小時。兩小時以外,我二姐倒也不煩人。何況,我二姐的確比上大學走之前活泛了許多,還經常去4號梁家串門。按老師的話說,她也有些貪玩了。那陣,她熱衷於收集流行歌曲的歌詞。專門準備了一個塑料皮的日記本,隨時把搜集的歌詞抄錄下來。當時沒有電腦也沒有百度,搜集的途徑有兩個:報刊雜誌。當時的報刊還本著為讀者服務的宗旨,適應潮流刊登和推廣大眾喜聞樂見的在當時頗為流行的歌詞甚至是曲譜——像《軍港之夜》,《血疑》主題歌——《衷心的謝謝你》。另外一種途徑就是磁帶外包裝彩色封皮了,上麵有歌名歌詞,還有歌唱者的彩照。A/B兩麵,一盤約有15、6首流行歌。
我二姐那陣樂此不疲,抄了近百首流行歌詞。嘴裏還常哼哼,興頭上還要教我。“跟二姐學學吧,等你上了大學,能歌善舞多才多藝……。”
越說越不靠譜了,不僅大學都上了,還多才多藝。這種事什麼時候和我靠過邊。我也懶得和她對付,躲得遠遠的。我妹妹又跟了過來……
——哥,你看二姐抄的那些狗屁玩樣了嗎。
——有病。她要是我們班同學,老師早給她的破本撇到窗外了。
——你知道二姐為什麼抄嗎?
——閑的。
——顯她會唱的歌多——看我給她撇了。
“不是——你不願意咱二姐比別人強啊。”我盯著劉英問。
“逗你玩!我還幫二姐找了一張磁帶的封皮哪,上邊有十多首歌詞哪。”我妹妹嘻嘻地笑著說。“咱二姐還會唱RB歌哪,說要教我。”
“學學唄,小姑娘唱唱歌多可愛啊。”我大姐結婚以後,我基本沒說過我妹妹黑和土,而總是往文靜可愛的方向引導她。我一好好哄她,還真讓她有點不好意思抿著笑嘴走了,還真找我二姐去學唱RB歌了。
女孩子心細,我二姐懂得家長的心。不管是她找同學還是同學到家裏來找她,都不會耽誤做晚飯。不至於讓爸媽一進家門就忙叨,吃完飯就得小八點了,沒準又該嘮叨剛結婚的大閨女了。
“你要不學習就幫二姐擇擇菜。”我二姐一邊洗米一邊說。那陣沒有什麼電飯鍋電磁爐,蒸飯用煤火。火爐子上墩上大鋼種鍋,底下放足水,放上篦子,篦子上放勾兌好米和水的鋁盆,蓋好鍋蓋,底下水開了悶上半個小時,基本就熟了。趁悶飯的工夫,擇菜洗菜。那陣家裏有煤氣罐了,省著用,隻有應急的時候炒炒菜用。
“我幫你擇。”剛進門來找我二姐的梁小東一邊說一邊還真坐在當院幫我二姐擇起扁豆芹菜。嘴還不識閑。“明白了嗎,石頭。你二姐這是督促你學習哪。”
“知道。”我嘟囔著把髒水桶提拎走,倒掉髒水。“我去大眼家待會——劉英跟我去嗎?”
“你們半大小子在一塊折騰,帶你妹妹幹嘛。自己去吧!”梁小東替我妹妹做了主說。“劉英過來,和大姐一塊聊聊天。”
盡說不招人待見的話,一個小學生能和19、20歲的姑娘聊什麼!
我騎車走了。
沒過幾天,我二姐開學也走了,我成了家裏的老大。
我上高中的時候,劉英還上小學,和前排的金萍,我們排4號的梁嬸家的三丫頭梁小紅是同學。她在家裏是小矯情,在外麵也不吃虧。按我媽的話說,就這個三角辮子最不好擺弄。當初,我二姐和劉英剛回BJ我們姐弟三人打架都是罵:去你媽的。去你媽的!罵來罵去給我媽罵急了,順過掃炕笤帚拽我,脫了鞋拽我二姐。我妹妹跑到院門外,扒著門框往裏望,偷偷地笑著對我說:我看她拿什麼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