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疼痛,被麻木掩蓋。
慕容宇健站在不遠處,作為一家之主的他,如何不清楚,自己的夫人的所作所為,已然超過了可以承受的底限。
慕容晚說得沒錯,柳宛心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小妾,按理,自然是慕容家的夫人。
其實,他最愛的人,也是她。
所以,他才願意,放她離開。
不去追究夫人將其牌位帶離慕容宗祀,隻因為……她生前走入一座囚禁的慕容府,在她死後,但願她的靈魂,可以重獲自由。
她在慕容府這些年,想必並不快樂。唯一的快樂,便是擁有了晚兒這個孩子吧。
其實很明白,在她臨終之前的最後一個心願,便是在黃泉之下,可以與那個人,相見一麵吧。
生,無法相見。
隻求,早點解脫吧。
他對柳宛心的心,其實再矛盾不過,嫉妒的疼痛,得不到的強烈,都彙成徹底的哀傷,足以哀鳴一世的時間。
時光匆匆,春去秋回。
“小姐,你畫的,是薔薇,隻是這世間的薔薇,本該豔麗多姿,不是嗎?”一位年輕的女子,停留在這個狹小的畫鋪的周圍,視線落在那一幅幅畫卷之上,臉上流露些許不解的神色。
“對,但我隻會畫這水墨薔薇。”她淺淺微笑著,臉上的笑容,宛如純露一般清澈美好。
“為何不上色?”
“我是盲女,眼中如何看得到這色彩?”她的目光幽深,隻是眼前,早已變得模糊不堪了。在人學會自嘲的時候,她才確定她自己已經徹底走出那段情傷了。
快樂的,悲傷的,其實都可以一並走過,跨越。
她不清楚,到底何時開始,也不清楚,到底何時結束。
會不會,就這樣,以盲女,為最徹底的結果。
她隻當這世上的薔薇,是沒有顏色的。
世人隻是依照自己的喜好,以為它們是明豔的,殊不知,它們的骨血,它們的色彩,本該是明澈的,簡單的,不妖異,不冶豔,不媚惑,不浮誇。
每一幅畫卷之上,那片留白,為他存在。
也算是,一種祭奠。
十七歲這一年,過的很痛,過得很快。
但,不痛快。
相反,慘烈之極。
原來,為了真正的感情,可以不惜一切,不惜自己的尊嚴,不惜自己的痛苦,不惜自己的過往,不惜自己可能被拒絕的結果。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她執意去追求的,也許隻是一杯苦酒。
但是,甘之如飴。
她願意,放棄飛天一般的決心和虛幻的幸福,隻要,隻要得到一分真心實意的感情。偏偏,經曆這一切,心,早已千瘡百孔。
她放棄對深宮的厭惡,去習慣,去適應,去安然,隻因為,想要留在他的身旁。
直到……他們都對彼此誠實,也對那段感情,徹底坦誠。
其實,傷痛,可以慢慢痊愈。
用,一味叫做“真情”的藥引。
羽衣宮。
她輕輕推開窗戶,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宮牆之上,宮樓的最頂頭,是龍生九子的圖案。
自己的孩子,將來,會是何樣的人物?
“小姐,肖家布莊的金鏤衣,今日送到了。”
身後,傳來的是溫柔的聲音,是環兒。
慕容晚點頭,緩緩轉過身子,從思緒之中抽離出來,伸出手,青蔥玉指暗暗撫上那一匹華麗精美的布料,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心中淌過一陣異樣的感覺。
金鏤衣,是獻給華陽皇後的。
這是,最華貴,最無價的榮耀。
眼前,突然浮現很多年前,那一幅畫麵。
那個高大的少年,擋在自己的麵前,揮舞著拳頭,嚴厲地警告。
其實,她當時想說,她不需要保護。她可以,保護自己。
但是,望著那個背影,聽著他尚不成熟的口吻,她居然滿心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