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深,道觀裏的閑書我已經通熟,再看也索然無味,睡覺也睡不著,隻好憑著輕功翻到屋頂,可不料屋頂早有人預定,一看那人是碧桃。此時萬物寂寥,漫天星簾,山崖處不時傳來穿透心靈的空響。
“那把火是我放的。”我剛走到碧桃的身邊她便說到,然後指了指山崖的那邊,“這叫思空崖,是個斷崖,與我們相對的地方有一座和尚寺,道蓮是在那頭修行的道姑。”
“道姑?道姑不在道觀,跑去和尚那瞎攪和什麼?”我心裏嘀咕得厲害,可碧桃沒有回答我,隻是略有憂傷地說:“以前師傅每晚都會和道蓮坐在這裏觀星。”
“就是這?”我拍了拍屁股下的瓦片,碧桃仍舊沒有回答。
“現在道蓮走了,師傅也不再來了。”
“道蓮為什麼要走?”我愣了愣,又問了回來。
“大概是因為師傅毛多吧?”碧蓮說,我眼鏡一轉,撲哧笑了起來,的確,和尚是要比道士禿得多。但很快我喉嚨一緊——師傅,不,智銀閉關,剃須刀,莫非……
道蓮寧願跟隨酒肉和尚,也不願意等待師傅一身白羽修成。我突然明白師兄為什麼下山買狗肉,師傅又為何會錯劍打暈師兄了。
心亂如麻的劍,又如何快刀斬麻?我心裏仿佛出現了第一次見智銀時那偉岸的樣子,仿佛看見了師傅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仿佛看見了師傅在藏區靠著喇嘛廟痛哭流涕,仿佛看見師傅在決意修行。仿佛看見了很多很多。
這就是塵,每個人都有斷不了的塵。有些人洗淨了身上的塵等著化羽登仙,有的人卻願意用修成的羽去沾世事的一抹塵。
所以我也決意做一個好徒弟,所以在離開道觀的時候,沒有讓任何人送我。因為我想讓碧桃陪著師傅看看崖對麵火色的霞光,那時候的我赫然想起碧桃說的話:那把火是我放的。而我心裏也在偷笑,因為我也放了一把火,這次這一把,和尚們僅僅用水,是撲不滅的。
因為我是天才。
當然,那是後話。從決定當個好弟子開始,師傅已經將可以交的都交個精光的,畢竟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但師傅看我天資聰穎又是俗家弟子的份上,決定教我一門絕頂實用的技巧。
“啊喂師傅,既然是俗家弟子,你就更不應該把衣缽傳給我吧?要傳,也是傳給碧桃……”我轉念一想,碧桃是女生,自然也是俗家,所以轉口,“哦不,傳給戒實師兄才對。”
“三柏,你就別謙讓了,你那點鬼心思我不懂?你其實非常想學才是。放心吧,為師最器重你們三名徒兒,所以你們三個人我都會教。而正因你是俗家,第一個傳授給你才方便日後施用。”師傅說,我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可惡的陰謀。
不瞞著說,雖然我有少許自戀,但來修行的緣故並不抱著什麼偉大的夢想,然而看著師傅這一臉“孩子,拯救世界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的樣子,我可一點興趣都沒有。然果不出我所料,在教這門技能之前,師傅讓我答應從此拯救蒼生。
這不擺明的坑我麼!?拯救蒼生,有沒有那麼偉大?
於是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可卻換來一陣痛揍,百般不情願中,隻好發誓說今後定會除魔衛道,否則沒有小丁丁。也正從那時起,我正式的成為了一名陰陽師,以至於今後經曆無數的凶險恐怖,提心吊膽的才能在一夜又一夜的噩夢中生存下來。
“我所要教你的,可算道術,可不算道術。可算方術也不算方術。它處於陰陽調節之中,可推陽,亦可助陰,但卻算不上純正的陰陽術。還記得為師先前教你的占星術麼?”師傅這樣說到,我隻可點頭答應,要是告訴師傅占星術我隻記得皮毛,豈不是被打死?
“所謂占星術,是利用天時氣和星相所結合起來的卜算之術,高深莫測,取之天用之人,算是你們所說的輔助技能。而真正的術,就是為師要傳授與你的這一門道術支流——獵命陰陽術。”
獵命陰陽?什麼是獵命陰陽?正如師傅前麵所說,世間有天地、生死、東西南北、有氣、有勢、有水有火等等,正因有了這些才孕育出人。而又因人,所衍生出“命”。生老病死是命,悲歡離合也是命。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命,吉命,富命,權命,凶命。天煞孤星是命,命犯太歲也是命,所有的詞語幾乎都可以用於命,因為命的種類太多。這些命有的跟隨人的一生,通過吞食人的氣和勢生長,源源不息。
獵命並不是獵殺人命,而是找出命運轉折的關鍵點,然後給與相應的克製方法。而又因為命的轉折太多,所以很難學精學透,但這些命中,都有命運轉折的至關。
所謂命運轉折的至關,師傅沒有描述太多,但人都會知道,命的至關轉折,便是生死。生到死本就是一個極度短暫而漫長的過程,整個生死輪回才能稱之為命,而生死輪回中又有無數“小的命”組成,重重相疊,重重矛盾,以至於人事五光十色繽紛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