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夥伴叫張卓,這是個很有氣概的一個名字,像他的人。他有個妹妹叫張燕,很老實的一個鄉下女孩。
當我上初二的時候,張燕剛剛上小學五年級,因為膽小,老被班上的一些男孩子欺負。
有一天,我放學後經過小學的路口,看見兩個一頭亂發的小男孩把她攔在了半路,要搶她的書包,我便上去給了他們兩個耳光,扇跑了他們。
臨走,那兩個小家夥對我喊著說:“你小心點,我哥哥會找你的。”我認識這兩個小家夥,也知道他們的哥哥是鎮上亂混的一個小地痞。後來,他們的哥哥,那個小地痞,帶了五六個人到學校來找我,我被堵在了教室門口,不過,當時我的同班同學大都與我關係不錯,看情況不對,有人去找老師,還有人來幫我,後來,我的班主任老師來了,他把那幾個人喊到校園的外麵,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把他們打發出了走了,但是,我和他們的糾葛一直纏了很久。
自從張卓在我初中一年級的下學期遠走他鄉後,我一個人靜靜的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是從初中二年級下半學期碰到張燕書包被搶,我出麵扇走那兩個欺負她小家夥開始到高中二年級離開校門的這一段時間,無窮無盡的惡夢入侵著我的心神,幾乎每周我都在尋找一條解脫的路。
路根本沒有,我在不斷的反抗和掙紮中希望自己真的能夠解脫出來,但是,沒有,真的沒有呀,我唯一的解脫是適應或者說讓自己在不斷的反抗中強大起來,所以,到了最後我基本上與一個校園裏的地痞沒有啥區別。
我痛,我快樂,我在被別人折磨的同時也在折磨著別人,我織出了繭,吐出了絲,不但纏住了我自己,也纏住很多的人,很多別的人,其實,那些人跟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在我的班主任老師把馬二勸離開校園的哪天下午,我與他的角鬥才真正拉開了序幕,多少年以後,當時我的班主任老師都認為我是一個不良的少年,因為他不會了解當天發生在他的這個不良學生身上的故事。
這是秋天,我走在路上,風吹的輕,我的思緒還在上午馬二帶那幫人找我的事上。我猜不透老師用什麼辦法讓他們走的,馬二是一個街頭無賴,我想不通老師用什麼辦法把他打發走的。我走著,想著,就這樣碰到了馬二和他所帶的那幾個人,他們躲在我回家必經的引黃灌渠渠壩一個拐角。
該來的終究會來,來吧,被這幫地痞攔住後,他們四五個人一起向我攻擊。這幫人知道我是鎮子外一個村莊的少年,沒有任何靠山,所以下手比較狠,但我反抗也激烈,但最後,我已經快爬不起來的時候,他們又分別在我身上踩了一腳,這才揚長而去。
我在路上躺了一會兒,被一個路過的老大爺扶了起來,那位大爺說:“孩子那幫小地痞是惹不起的,,你被他們打斷半條腿,也不會有人管你的,還是好好學習,不要惹他們了。”說完,他扶我走了一段路,然後離去了。
那位大爺走了後,我一邊帶著傷慢慢的向回家的路上一瘸一拐的走著,一邊想:“我受傷了,我反抗了,受傷是必然的,因為我的老子沒有權勢,因為我的親人沒有當官,所以我的受傷是必然的,但我反抗了,隻要反抗了,就說明我還是個真正的少年,我用我的熱血換來了自己一身的鮮血,那血有敵人的,但更多的則是我自己的。沒有痛,沒有淚,隻有傷,心上的傷,身上的傷,那傷是憤怒的結晶。”
多少年後,當我漂在路上的時候,我才知道,在這個世界麵前,單有熱血和衝動是不夠的,還必須有智慧,那時候,我的人已經到了而立之年,我已經在生活麵前撞的頭破血流,才了解了一個在社會上真正的生存原則,那就是圓滑和世俗。
因為衣服破了,頭也破了,不敢回家,我想如果粗暴的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也許還會給我一頓飽揍,所以,走了一段路後,我坐在渠壩上忍著餓,細細思考了一番,然後,帶著傷跳進了渠水裏好好洗了一番,冰涼的秋水滲入了我的傷口,有一種刺骨的疼。“疼吧,讓我一次疼個夠,然後,讓我在疼痛中開始新的路。”
在渠水中我對自己叮嚀著說,洗了好長時間,才上了岸,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渠壩上,此時,腦中浮現出了張卓的臉,他說:“夥伴,向前走吧,不要低頭。”我似乎在隱約中沉思著他的話,然後昏迷了一陣,夜深了後,才醒來,然後渾身濕透的回到了家,家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問我緣故,我一聲不吭的換了衣服,拿了塊餅邊吃邊走向了奶奶家的門口,到了門口,我又不想進去了,折回頭跑到我自己的一個小窩裏——我家院子後麵的麥草垛邊一個草洞裏,鑽入了那個洞中後,吃著餅,忍著疼,漸漸的進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