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牧童黃牛與白狐(1 / 3)

自從雙腳戴上了攝魂鈴,聶小倩為掩鬼耳目,暫時偃旗息鼓。

每晚都是獨坐水中居鏡湖亭,或是撫琴,或是賞月,或是讀書,或是練字,似乎靜如高山不動,外物不縈紆心。

如此過得了半個多月,感應著那些盯梢的又鬆懈了,她方才重新拾起了念想。

此時月**,寒意凜凜,聶小倩數尺輕紗裹身,嫋嫋娜娜,仿佛沒有察覺那從亭子間呼嘯而過的勁急晚風。

穿越到這千奇百怪的大明朝,成為聶小倩已經有一個多月,她算是想開了,看亭前葉黃葉落,流轉的眼波沒有了初時的淒清,神色也沒有了昨日的哀怨,整個陰魂之體變得越發幽遠飄渺了。

“不知道《上錯花轎嫁對郎》刻印的事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聶小倩心想。

這半個月,她沒往黑風林那邊踏足一步,完全想象不到王瓊英這個妹妹的動作究竟有多快,現在已經是將小說印刷出來,傳遍了整個縣城,傳到了能讀書認字的小姐的閨閣裏。

“算了,不想這個,寫完的書就是潑出去的水,想也白想。就是王瓊英等自己去探訪,可能等急了。”

想到那個剛認識就姐姐姐姐喊個不停,讓她惡寒的同時又感到親切的少女,聶小倩決定再觀察幾天,等那些個討厭鬼不在從旁窺覷的時候,跑一趟縣城。

再過幾天,那是未來的事,接下裏總不能無所事事坐著幹等,空耗光陰。

要是按電影世界的時間來算,她做鬼的日子可不長了,滿打滿算也就還有不到一年。

“是不是起一個新的構思?”

吃飯睡覺打豆豆,閑著也是閑著,那是人才會做的事。

聶小倩是一隻隨時有可能魂飛魄散的鬼,不想讓自己閑下來,免得胡思亂想,於是思索著是不是寫一本新的小說。

從王瓊英對《上錯花轎嫁對郎》這種古典言情小說愛不釋手看來,這條路子可以繼續走下去,不過穩妥起見,腳步不能太大了。

跨越性的遞進,還是等到筆杆子夠硬了,名字夠響了,再來無妨。

如此想著,心念沉寂下來,半響,她拈筆揮毫,寫下《摸魚兒·雁丘詞》中的半闋。

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紙張在風中嘩啦作響,紙上墨字,筆劃靈活撇捺飛動,剛柔悉備,顧盼有情,幽森無際。

原來聶小倩覺得自己的字太過纖麗秀氣,宛如弱柳扶風,沒有大家氣象,於是尋了顏真卿的字帖日日偷空研習,沒想到練習了不到一個月,就因為底子不錯,已經初見成效。

然而就在她準備繼續潑墨的時候,卻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凝頓在了那裏。

可待得要仔細聆聽,那聲音又隨即被吹散在寒風裏。

“這天寒地凍,還有人敢往荒山廢寺妖窟鬼巢裏跑?”聶小倩有些疑惑。

隨著天氣一日寒過一日,蘭若寺左近早中午晚時時刻刻都是門可羅雀,半點人氣也無,連老妖婆都有好些日子沒有血食進肚子,麵有菜色。

不是小青她們頓悟了,突然變成了可以上奏朝廷,立牌坊的貞女烈婦,更不是準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實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畢竟她們就算想要勾引,也要有男人闖將進來才成。

又過了一會,聶小倩終於確定了那是人的呼喚聲,來自遙遠的深沉的呼喚。

依稀之間,她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麼一位做著悲涼叫喚的蕭索背影。

“阿黃,你在哪裏啊?”

然後她聽清楚了呼喚聲,帶著幾分稚嫩淒涼,有點聲嘶力竭的呼喚聲。

真真是聞著傷心,聽著流淚。

隨著消散在湖麵上,晚風裏的叫聲,一個七八歲,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從叢林裏鑽了出來。

小男孩腰間別著一個竹筒水壺,手裏拿著一根釣竿,一身泥濘,神色焦急,臉頰上有淚水衝出來的兩道小泥溝,顯然是傷心哭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