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出身皇家,卻身世悲涼。他的本名叫拓跋宏,北魏獻文帝拓跋弘的長子。母親李氏是漢人。北魏皇朝有個殘忍的規矩,叫做“子貴母死”,就是說兒子做太子,母親要被賜死。拓跋宏3歲立為太子,母親依舊例賜死。兩年後,獻文帝禪讓帝位,做起太上皇帝。5歲的拓跋宏君臨天下。又過了五年,馮太後毒殺拓跋弘,太上皇帝暴崩於“鹿野浮圖”,10歲的拓跋宏父母雙亡成為孤兒。
同一時代的南朝,有個比他大4歲的小皇帝劉昱,拓跋宏比劉昱早一年做皇帝。與頑劣成性的劉昱不同,拓跋宏從小表現出仁愛之心,有著做皇帝的天賦。4歲那年,獻文帝患上惡性膿瘡,小拓跋宏親自給父親吮出膿汁。禦醫和宮廷人員驚呆了,若換成大人,人們必定不懷好意地私議此人別有用心,厚黑無恥,拍馬屁。對於4歲的小孩,大家隻能一致用讚賞驚歎的言語來表達尊敬之意。
受禪那天,拓跋宏流淚痛哭,悲泣不能自勝。獻文帝問他為什麼哭,小皇帝說:“代替父親,心中痛切。”滿朝文武大臣睜大眼睛,無法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一個5歲孩童之口。
通過兩件小事,小皇帝征服宮廷內外的人心,贏得人們交口讚譽。人世間不乏神童,拓跋宏實屬政治神童。他從小勤奮,雅好讀書,手不釋卷,用孜孜不倦的求治之心告訴天下人,他是一個好皇帝,一個真心為民的好皇帝。
小皇帝成長於激烈動蕩的時代,南北割據、文化爭鋒。北魏國漢人豪強和鮮卑貴族爭權奪利的鬥爭一刻也沒有停息。文明衝突引發宮廷矛盾,這段時期宮廷鬥爭的慘烈是北魏建國以來所沒有的。拓跋宏政治上的每一次變化預示著一個新陰謀的開始,一個舊陰謀的結束。
3歲立為皇太子,那是因為北魏馮太後要殺死拓跋宏親生母親李夫人,以祖母身份撫養皇孫,從而排除生母掌權的可能。5歲接受禪位,那是因為父皇獻文帝拓跋弘意圖駕空馮太後,從而達到做為太上皇帝幕後攝政之目的。10歲換了攝政王,那是因為馮太後毒死兒子太上皇帝,臨朝稱製。24歲親政,馮太後去世了。
拓跋宏憑借聰明和智慧安然渡過人生的處處激流險灘。最危險的時刻莫過於父皇被太後毒殺的那一刻。親生父母都被馮太後殺死,以馮太後的猜忌,可能留在身邊繼續培養,等到將來找馮氏算帳嗎?
馮太後要送他去見西天的太上皇帝。
寒冬,塞上平城北風凜冽,天寒地凍。拓跋宏僅穿一件單衣被太監們關在一間四麵漏風的屋裏,三天未吃東西。這位北魏帝國的小皇帝蜷曲身子縮在屋角,聽著由故鄉西伯利亞呼嘯而來的北風,手腳冰涼,身體凍得發青發紫,沒有一點力氣,奄奄一息。
馮太後擁著貂裘,烤著火爐,召集大臣們議事,她的身邊站著拓跋宏的二弟鹹陽王拓跋禧。她向鮮卑、漢大臣透露了令他們感到極度震驚的消息,廢掉拓跋宏,改立拓跋禧。
馮太後犀利的目光掃過每一位臣子,她那美麗和非凡的靈魂曾經征服過人們的心靈,不管他們是鮮卑人、漢人還是匈奴人、高車人。可她隱隱預感到今日的朝會不同於以往,年僅10歲的小皇帝顯示出的魅力在群臣中牢牢紮下了根。果然,朝中重臣拓跋丕、穆泰、李衝幾乎一口同聲表態反對。
拓跋丕出自拓跋皇族,曾跟隨太武帝拓跋燾飲馬長江。此人飛黃騰達,得益於平定乙渾之亂。馮太後出山之役,拓跋丕是主將,親自率人斬了乙渾的人頭。事後出任尚書令(總理)。正因為拓跋丕有此大功,所以馮太後每次賞給情人錢財,總忘不掉拓跋丕,比如她給王睿造宅子,少不了也要給拓跋丕一座。
尚書右仆射(副總理)穆泰屬紅色子弟,北魏開國功臣穆崇的孫子,妻子章武長公主,拜駙馬都尉,衙內般的人物,鮮卑貴族領袖。
繼李弈、王睿之後,李衝成為馮太後第三個情人,枕邊知已,朝堂中的智囊。
這三人加上主管軍事的源賀和馮太後基本構成北魏國的政治局常委。源賀鎮守漠南邊關,不在朝廷。五位常委三位反對,廢立議案基本否定。
兩位鮮卑領袖態度強硬,馮太後向情人李衝投來渴望的目光,期待用個人魅力挽回這場敗局。一麵是國家利益,一麵是情人顏麵,李衝毫不遲疑地做出決定:“我可以為您效忠,但除了這件事!”
馮太後付之一笑,她不是輕易認輸的女人,更不是輕率做出決定的人。既然把接班人拓跋禧叫過來,說明這件事十拿九穩。她有最後一記殺手鐧。
侍衛匆匆進來,附在耳邊,悄悄道:“陛下還活著。”馮太後的臉色略微變了變。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孩子三天不吃東西,而且在那麼寒冷的地方,居然沒有凍餓而死,可真是上天的眷顧啊。
馮太後站起身,端莊而又威嚴,強按住心頭的不滿,平靜地道:“既然大家認為他是個好皇帝,那麼再給他一次機會。”
拓跋宏沒有浪費掉這次機會,緊緊握住一線生機,等來百鳥齊鳴、百花齊放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