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雋就無話可說了。
因為宇文修說的的確是事實,九邊將士們就算有了他接手軍餉糧餉的籌措發放,這一年多以來,日子依然艱難,隻是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願意繼續強撐著,看能不能熬過這一段時間罷了,一旦中途換了人,他因為家裏家底厚實,自己也幹不出那等貪昧將士們血汗錢的事,所以能做到從不中飽私囊,可其他人,誰敢保證就能與他一樣?
這個險實在太大了,誰都冒不起!
於是這天晚上宇文修回到家以後,便不敢看簡潯了,翕動了好幾次嘴唇,都不知道該怎麼與她說自己不日又要出征了的消息,她臉上的笑是那般的甜蜜,整個人快活得跟隻小鳥兒似的,他實在開不了那個口。
簡潯的心情的確很好,連日來都覺得說不出的幸福與滿足,有時候做著事,也會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用人逢喜事精神爽都不足以形容了,連帶眾服侍之人也是走路帶風。
但宇文修不說,卻並不代表簡潯就感知不到,十幾年的情意與默契,豈是假的?
待用過晚膳後,便語氣輕鬆,麵色認真的問起宇文修來:“今兒回家後怎麼這麼安靜啊,竟一直沒作怪,話也少了,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難以啟齒啊?”
宇文修見問,又是一陣猶豫,到底還是開了口:“是覺得挺對不起你的,所以開不了口……西北的紅巾軍起義作亂,將整個西北都占領了,隻能打不能招降,可除了我和平子清,根本沒人願意自動請纓,其他人也的確沒那個本事,偏平子清要坐鎮京中籌措糧草,隻能我去了,但你放心,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我一定凱旋歸來,以後再不離開你了,你意下如何?”
簡潯臉上的笑已消失不見了,她是猜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但沒想到是宇文修出征在即,騙子,他不是說過,再不讓她擔驚受怕,再不與她分開了嗎?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恨透了這個亂世,也恨透了坐在禦座上隻知道享樂,卻什麼責任都不擔,什麼都不作為的那個狗皇帝!
半晌,她才沉聲說道:“不能先把京中的大局穩住了,再去剿滅那什麼紅巾軍嗎?再是勢如破竹,也不過就是仗著人多,聲勢嚇人,當地的官員將士又貪生怕死不作為,才能讓他們把整個西北都占領了,可說到底,絕大多數起義軍都是普通百姓,知道朝廷不追究他們,還將大赦天下輕徭薄賦,他們的日子有了盼頭,自然也就散了……”
話沒說完,自己先就住了口,西北離盛京千裏迢迢,若兩邊的最新消息能短時間內互通有無,也不會等到整個西北都被占領了,消息才傳到盛京了,何況還有有心人蓄意隱瞞,最開始扯起起義大旗的人,自然是有一番見識的。
等之後見自己一步比一步成功了,又怎麼可能不隨之滋生出蓬勃的野心來,從來沒做過眾星捧月的那個月也就罷了,既已做過了,讓其再做回月亮旁邊一顆平凡不起眼的黯淡星星,誰能甘心?“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當年宇文家的先祖,不也是憑著在亂世裏登高一呼,然後方有了大鄴兩百多年基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