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閃過,不由又想到了如今還在兩湖替朝廷,更確切的說,是替他籌措軍餉的金斐,若是一早就確定知道“點金公子”就是她,他絕不會讓自己的人與她接上頭,讓她跑這一趟的,這份人情,若金斐要的是其他,他上天入地,也一定還給她,偏她要的,可能恰是他給不起,也不願給的東西,這就難辦了。
說來“點金公子”那樣的本事手段,連他都佩服,若是個男子,他便又可以都一個惺惺相惜的知己了,老天爺可真是會作弄他!
不多一會兒,宇文修趕回了家,平氏與宇文倩聽說後,忙出了產房,見他跑得滿頭大汗的,宇文倩忙道:“你別著急,潯妹妹離真正生產還早呢,不差一時半會兒的,你還是先去換身衣裳罷,省得回頭吹了風,著涼了。”
宇文修哪裏顧得上這些,忙道:“潯潯這會兒怎麼樣了?我先去看了她,再換衣裳也不遲。”說著就要進產房去。
讓平氏給攔了,笑道:“潯兒勇敢得很,一直沒叫過痛,讓吃東西就吃東西,這會兒卻是睡著了,姑爺且先去換衣裳罷,換過了再過來,她估計就該醒了。”
宇文修大是驚奇:“不是說生孩子是全天下最痛的事兒麼,她還能吃東西,還能睡覺呢?”
平氏笑道:“所以我說她勇敢呢,隻是再勇敢也會累,在累極了的情況下,若疼痛在還能忍受的範圍內,還是能睡著的,這也是保存體力最好的法子。”
“那就好。”宇文修鬆了一口氣,還是堅持要進產房看簡潯。
平氏沒辦法,隻得讓他進去了,雲側妃與尹側妃始料未及,忙行了禮,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簡潯說是在睡覺,又怎麼可能真睡得實,才聽見雲側妃叫‘大爺’,便已醒了過來,睜眼一看,果然是宇文修回來了,本來以為自己一直很鎮定很堅強,並且可以一直鎮定堅強下去的,因為從現在開始,她就是一個母親了,為母則強,她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可才一看到宇文修,眼淚便自有主張的,落了下來,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看得宇文修大是心疼,忙上前握了她的手,柔聲道:“都是我不好,現在才回來,讓你吃苦了……是不是痛得很厲害?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簡潯握著他溫暖幹燥的大手,覺得自己更想哭了,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沒有見到大人之前,再大的委屈都能忍住,一見到大人,立馬就變回孩子的狀態了。
不過她還是抽了抽鼻子,把眼淚強忍了回去,道:“穩婆說我胎位很正,但至少也得入了夜,甚至明兒上午才能生,師兄別著急,且去換身衣裳,吃點東西,再來陪我罷,我現在還好,痛得不是很厲害。”
“我這身衣裳挺好的,也不餓,可以一直陪著你。”宇文修見她話才說完,臉又皺成了一團,眉眼間全是痛苦之色,知道她是又陣痛了,越發不肯走了。
但架不住簡潯一再的催促,還讓人叫了宇文倩和平氏進來拉他出去,隻得與簡潯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潯潯你等著我,別怕。”退出去更衣用膳去了,卻是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回來了,這回任簡潯和宇文倩平氏說什麼,也不肯離開簡潯床前半步了。
簡潯心裏又豈能真不想他留下陪自己,就算他不能分擔自己的痛苦,好歹知道了解自己的痛苦,遂也不再堅持趕她出去,連她都不堅持趕他出去了,其他人的話,宇文修自然是置若罔聞了。
如此到了傍晚,還沒有生的跡象,平氏想了想,與宇文倩道:“穩婆既說了生產怕是得到明兒上午去了,縣主不如與兩位側妃先回屋歇著罷,免得大家都熬疲了,到真正生產時,反而撐不住了,潯兒這裏我守著即可,到下半夜又再換人也不遲。”
穩婆正瞧著宇文修親自喂簡潯吃紅糖荷包蛋,聞言賠笑附和道:“是啊,奴婢們是熬慣了的,貴人們卻不是,最好還是換著休息一下。”
簡潯已經疼了快一天了,疼痛就好像沒有盡頭似的,一波接著一波,讓她精疲力盡,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的力氣了,也隻眼神示意宇文修,穩婆說得有理。
宇文修接收到她的眼色,愛憐的替她順了順被汗濕的發絲,方沉聲道:“既然如此,姐姐和兩位側妃都回屋休息罷,三更後再來換嶽母去休息。”
至於他,自然是要一直守著潯潯,陪著潯潯的。
宇文倩聞言,本來還想問‘那你呢’,想著答案顯而易見,到嘴的話也就咽了回去,與平氏說了一句:“那前半夜就辛苦伯母了,後半夜我們再過來替換伯母。”
帶著雲側妃尹側妃出了產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簡潯吃了東西,覺得身體稍稍有力氣些了,便與平氏和宇文修道:“母親,你去榻上靠一會兒,師兄,你也趴在床上歇一歇罷,我想睡一會兒……噝……”
話沒說完,忽然一陣劇痛,身下也變得濕漉漉的起來。
她不由臉色大變,艱難的道:“師兄,你快出去,我感覺到羊水破了,怕是,怕是快要生了……”在她沒真正生產前,他可以一直陪著她,等著真正開始生產後,他就不該陪著她了,誰都知道產室是汙穢之地,男人進來,是萬萬不妥的,他們感情再好、素日再不拘小節,現下也不能例外。
平氏與兩個穩婆已忙忙湊了上來,其中一個穩婆道:“攝政王,還請您退後一點,容奴婢給王妃檢查一下。”聲音裏隱隱有幾分慌亂,羊水怎麼會現在就破了呢,照理不該這麼快才是。
另一個穩婆則手忙腳亂的在放幔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