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錚向來唯金斐之命是從的,但想到自己和平雋之間巨大的差距,最重要的是,自家小姐心裏的人是平雋而非其他,到底還是決定陽奉陰違一回,嘴上說的是他去替金斐端藥來,實則卻在端了藥後,順道找到了平雋:“首輔大人,我家主人醒了,等著見您,勞您把這藥也帶進去給她吃罷。”
平雋正著急金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呢,金錚就給他送枕頭來了,想也不想便接過藥碗,回了自己的營帳見金斐去。
果然金斐已經醒了,臉色仍很蒼白,但至少比昨兒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多了,本來她正望著營帳的帳頂發呆,想著胡家的糧食看來是弄不來了,又該上哪兒弄那麼大一注糧食去,且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弄到,不然前方的將士們就得斷炊了。
至於胡家的仇,她自然早早晚晚都是要報的!
耳朵裏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金斐忙應聲看過去,以為是金錚回來了,下意識便抱怨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啊……”
話沒說完,見來人根本不是金錚,而是平雋,沒說完的話就生生咽了回去,半晌才淡淡一笑,道:“原來是首輔大人,真是好巧,在這荒山野嶺的,都能遇上您。”
笑得淡定,話也說得淡定,臉卻控製不住的發起燙來,漸漸連耳朵也開始燙了,心裏的喜悅之情更是怎麼也壓下不去……她忙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覺得恢複了幾分清明。
平雋已道:“是啊,得虧你們主仆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我們一行,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隻是金表妹你身體底子雖好,此番到底傷得不輕,怎麼也得將養個七八日十來日的,才好動身趕路,我已想好了,前邊兒不遠就是一個村莊,你且去那裏養傷罷,我會留幾個護衛給你,還會讓人帶了我的親筆信去當地的官府,讓官府保障你們一行的安全,待你傷養得差不多了,你便動身回京……”
“我回京了,軍糧的事怎麼辦?”話沒說完,金斐已打斷了他,“我可不認為,除了我之外,這天下還有第二個人,能將事情辦得這般漂亮圓滿的!”
平雋點頭:“的確,金表妹的能力手段我都不否認,若你是個男子,隻怕我尚且要退一射之地,朝廷和我也感念你的高義和雪中送炭,隻是你再有能力手段,也隻是血肉之軀,也會受傷流血,甚至,死於非命,何況你還不是朝廷的人,沒有那個責任和義務為朝廷賣命,所以,我會盡快安排人接手此事的,等我回京後,也一定會讓朝廷嘉獎於你的,你就別想那麼多了,隻安心養傷,等待歸期罷。”
金斐聽到這裏,方才已激動得紅了臉,這會兒更是麵紅耳赤了,掙紮著就想坐起來:“我的確不是朝廷的人,沒有食君之祿,自然不用忠君之事,可我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大鄴子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怎麼就沒有責任與義務替朝廷賣命了?還是因為我是女人?我還以為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會這樣想,你平子清也不會這樣想,想不到你與他們沒有差別,我素日還真是高看你了!我不會回京的,我既接了這樁生意,就一定要善始善終,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改初衷,首輔大人不必再說!”
一席話,說得平雋沉默了,片刻方歎道:“金表妹,你是一個商人,還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在商言商,我們都知道,這次的這樁生意,一開始就是費力不討好的虧本生意,你完全可以不接的,以你以往的行事作風,你也不會接。可你偏偏接了,知道會勞神費力,自己往裏填銀子,甚至會遇到危險,依然接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什麼,我也很感激與感動,隻是……”
頓了頓,繼續道:“隻是對不起,再怎麼感激與感動,我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不瞞你說,我心裏曾經有過一個人,哪怕我早已知道與她此生都無可能,我依然至今沒有徹底放下,若我在這樣的情況下娶了你,我想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你這麼優秀,值得一個與你一樣優秀,還一心一意愛你的男子,而我,顯然不是那個人,所以,真的對不起。”
金斐此時已是羞憤欲死,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遮掩得極好,連自己都差點兒瞞過了,何況別人,卻沒想到,她方才的虛張聲勢根本沒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更沒想到,平雋會與她把話說得這般明白,會這樣直接的拒絕她。
若這會兒地上有一道縫,她都恨不能立時鑽進去,省得再繼續丟人現眼下去了。
但就是在這般羞憤與丟人的情況下,她尚且控製不住的想起,平雋口中‘心裏曾經有過’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來,到底那個人又得光芒耀眼到什麼地步,才能讓平雋這樣的人神魂顛倒,求得不得?她就算輸了,也總得知道自己輸在哪裏罷?
心緒正自大亂著,又聽得平雋道:“不過,金表妹此番是為了我才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是事實,昨晚上我給金表妹清洗包紮傷口,看了你的身體也是事實,因著這兩點,若金表妹執意要嫁給我,我也願意娶,隻是娶了你之後,除了該給的尊重與體麵,旁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還請你見諒。”
不給金斐說話的機會,繼續道:“當然,若金表妹願意退一步,隻把我當一個尋常的醫者,事急從權,就更好了,我瞧著你那個護衛金錚,對你是真癡心一片,我敢說不止現在,就算是終你一生,應當都再找不到比他更愛你的男子了……若你們能玉成好事,我以後就是你的親兄長,你就是我們平家正經的姑奶奶,我的姐姐妹妹們有的,你都有,她們沒有的,你仍然有,你完全可以重振金家,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