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河每年在夏秋時,都會有一兩次的洪汛。最近幾年,洪汛過後,河道上就會有亂七八糟的漂浮物。河麵上的浮渣,人在上麵行走如履平地,漂浮的死的動物屍體,經水浸泡,發脹,發出難以入鼻的臭味。那一段時間,麻行梁的人都不過河,也很少打開家門,都門窗禁閉的待在家裏,足不出戶。有些膽大想發財的人和那些漁民,見河裏漂浮的滾木,根根端直,半合人粗,就撐起小船,在浮渣裏左穿右突,用繩子綴在船上,拖到河邊,一天就能打撈一百多根滾木。河上遊遭水災的房子,被水卷走一切,那住家戶喂養的豬羊狗,有些命大,沒有被淹死,命係一線的微弱喘息,那些膽大的人就把它們撈起來,回家宰殺,運到鎮上賣肉。也有一家人全部命喪洪澇的,幾天過後,身體發酵,浮出水麵,慘樣不能入目。
家慶聽大家說看到的景況,也親眼見過那些漂浮物的慘樣,想像著他們最後掙紮的吼叫,這如眼淚般的雨澇,吞蝕了多少人的血淚。他家還算是比較幸運的。但是,這也給他帶來了更多的人生苦難。加深了他人生黑暗的亮度,把他身心具疲的靈魂,拋向另一個無法體知的境界。
《茶經》的內容,他已經領略的差不多,他也經常飲茶,從中也體知了古人名家品茗的滋味。這種滋味,跟他的人生經曆有千絲萬縷的牽係。茶沒入水時,是靜靜的躺在搖籃的嬰兒,毛茸茸白乎乎的身形,是未入世的童真,那麼富於幻想,富於朝氣,投入瓷杯,他們就擁擠著聚在一塊,等待命運的裁決,他們的童真也要在瞬間變的深沉,如城府很深的隱士,居深山而不傲,但狂狷的行色,卻是品茗人入口後方能體味的。熱氣蒸騰的沸水,翻滾著注入杯子,隱士就變了,變成了老謀深算的政客,氤氳飄蕩的香氣,掩蓋不了他本身的苦澀陰險,刺腹揪肺的難受,不說話,但是卻把喝茶人的口味和性情都暴露在外,茶水的味道可以察覺出喝茶的心性。童真在煙霧彌罩的杯子裏,也不見蹤影,有的也是世俗的味道,幾道水後,童真在人生的舞場裏磨礪的八麵玲瓏,本身天然的味道,也剩不了幾分,茶的香味也退卻不少,就隻剩淡淡的清水,最後一道殘渣淡水,就被傾倒花盆腳下。茶葉的命運就到盡頭,喝茶人仍然喝著,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品著相似的味道。但是,茶葉本身平凡的自我安居,確實是人世間難尋。那種平和的仁性,沒有侵略性的自我修為,在人的身上是見不到的。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是被喝茶人浪費掉的,喝茶的人很多,但真正品茗的卻沒幾個,苦澀的味道,不是他們嘖嘖廢舌的稱道,他們不懂這種味道的生活內涵,苦澀就是苦澀,在他們很難上升到智慧的思維,味道本身不是茶葉想傳輸給世人的,它是想給世人一次自我警省的外部體味方式,生活的內涵,隻有個人的經曆,才是味道本身。
有花翎的幫忙,家慶家的改廁改圈工作進展的也很快,家慶沒找人幫忙,就他自己動手,自己設計,花翎和他爸做幫手。閑時,他就和花翎琢磨做茶和研究有關茶葉的書籍,生活過的豐裕充足。
玫玲家缺男勞力,滾叔的外甥趙晨瑞也來幫忙過,但是他吃不下苦,他來幫忙,玫玲爸媽不知道該伺候他還是照顧工人,玫玲的媽就讓他回去,滾叔也來幫忙了兩天,滾叔的媳婦胡桂芝就把他叫回去。玫玲的爸媽請人來做,自己不帶頭又不放心,隻有拖著老身子勉強帶頭。花翎回來找過玫玲,看到玫玲家的情況,就跟家慶說讓家慶去幫玫玲,家慶想著自己去又會招來梁上人的嚼舌,不想去,看著玫玲一天忙的樣子,於心不忍。雖然人言可畏,但是,勇敢的衝破他們的俗視,自己也落得心安,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那麼辛苦,自己一個大男人因畏懼人言,就袖手旁觀,這不是相愛人的情結。家慶也不管梁上人的眼目,自家忙完,就去玫玲家幫忙。玫玲爸媽起先有點不知所以,看家慶樣樣在行,他們對家慶的心理防線早都因為家慶本身的高尚而潰崩,玫玲更是喜悅,一雙水靈的眼睛更是含秋帶霧,沒人能明白她心底的甜勁,那張白皙的臉,光澤紅潤,她成天如一隻百靈鳥,歌聲悅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