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是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地悠哉前行,偶爾也發發脾氣,在你萬般嗬護的東西上狠踩一腳;當你失魂落魄時呼朋喚友地打諢看戲。
葬禮無非就是一段悲傷的日子罷了,隻是我們那幾天格外的敏感脆弱,一改往常的渾渾噩噩。我從未想到自己能擱置下遊戲電玩,甚至連電視都不願看一眼。
我感到渺小無力,以至於我竟然失去了繼續生活的念頭,隻是感覺整個世界不曾存在過。
好不容易到了第七天的中午,按照禮節,我們請來了村裏各家吃一頓葬禮宴席,廚房就是那種三人合抱的大口鍋蹲在灶台上,氣勢洶洶地咕嘟著豬肉粉條。碼上七八個長凳,整整六百號人就擠在院裏。
中午吃飯時,院裏和灶台裏一樣嗶嗶啪啪,熱鬧非凡。有坐著長凳的,有蹲著的,還有抱著喂孩子的,千姿百態,卻都是一臉平淡寧靜。
是啊,韋叔的去世除了中午這頓飯,與他們毫無關係。
雁雀南飛尚留聲,宴席茶涼無人停。還未過中午,院裏麵除了碗碟也隻有那蕭瑟的冬風。索性還有大伯、二大伯加上姑姑三家幫忙,眾人對這一院狼藉開始了收拾。
家裏的老爺們忙著挑揀出剩餘能吃的雞鴨魚肉,送走租用的冰棺冰櫃;媳婦們則在洗刷碗筷,打掃院落。
韋老太太這幾天頭發似乎全白了,腰佝僂得厲害,也不主動找我和韋唯說話,隻是背著手站在院邊看著人群。
我擼了擼袖子剛想跟老爸出門,沒想到老媽一把拉過我來,小聲地說道:“多陪陪韋唯,這用不著你們。”又對著站在院邊的韋唯喊道:“韋唯啊,你和小焱出去溜溜咱家黑背,這幾天可把它憋夠嗆。”
韋唯點了點頭,直接解開了鏈子,跟著黑背去了井邊。
我說的井邊並不是大家一般想到的飲水井邊,而是我們村裏打通的一口地下水井,平時用來澆地灌苗,連接著壟溝(地裏的排水道)是個不錯的散步地方。
老黑背明顯對著壟溝起了興趣,趴在壟溝底學著匍匐前行,時不時起來衝刺幾米恐嚇下麻雀,或者跑到玉米地,跟秸稈較勁。沒過多久,老黑背就丟下我們獨自一隻跑去玩耍了。
韋唯低著頭玩著手機,一隻手扯著我毛衣後擺,我也就慢悠悠地拉著她向著公路方向走去。
韋唯拽了拽我,低頭念道:“小焱,小焱,你聽著這一句啊,‘生命不止,紅塵無盡。僅以一程換一種懂得,僅以一程換一場經曆。’怎麼樣?”
“還有還有這句,‘如果有來生,我願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任何悲歡的姿勢;一部分在土裏安詳,一部分在風裏招搖;一麵灑落陰涼,一麵沐浴陽光,非常沉靜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我們笑容幹澀,笑聲恐怖,但是又刻意地保持著現狀。韋唯在勉強自己,我也在勉強著自己。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靠著聊天這個借口消磨時間。也不知道那天我究竟是不是有意為之,我們不知不覺到了公路邊——韋叔去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