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瑩,就是我心中最記掛的她。我和她的關係說起來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可以用“青梅竹馬”來形容,也可以用“歡喜冤家”來表示。
小瑩的爸爸是一個大學生,一個六十年代的大學生。當時的大學生可了不起了,初中畢業的算是文化人,高中畢業的算是知識分子,大學畢業的就是相當於專家了。可惜他的出身不好,再加上他的老師是一個當時被定性為反動權威的專家級教授,所以他隻好下放到地方。要不是他懂一點點機器的維修技術,可能直接丟進了萬劫不複的農場,可能再也不能離開鄉下了。
小瑩的爸爸被下放到工廠後,跟過我爸爸一段時間。雖然我爸爸和小瑩的爸爸不對脾氣,但是很敬重這個大學生。在我爸爸的一再堅持下,小瑩的爸爸不但留在了工廠,而且成為了一個相對自由的“自由人”。當時這些下放人員不但要接受改造,而且要派專人看管,就像囚犯一樣。我爸爸建議廠領導,把小瑩的爸爸的隨身物品看管起來,再把他身上的錢和證明押在廠辦,這樣就算他想跑也出不了多遠。就這樣小瑩的爸爸得到了自由,至少在廠裏和大家一樣不用被人專門監視了。
小瑩的媽媽成分也不好,她的外公以前是一個老幹部,而且參加過解放前*****發起的青年救國軍。特殊時期開始後,小瑩的外公的曆史問題再一次被提出來,他變成了打進我黨內部的特務、敗類、奸細。隨著他被打倒,他的家人也跟著倒黴了,不但老婆成為了女特務,就連孩子也成為了狗|崽|子、小特務。小瑩的媽媽是家中的小女兒,當時剛剛初中畢業,本來想進高中,將來當大學生的,可是這樣一來什麼也辦不成了。小瑩的媽媽在農村幹了兩年知青,又在農場被監督了兩年,後來才被安排到了這家工廠監督改造勞動。
剛進工廠的小瑩的媽媽,當時什麼也不是,不但不是正式工人,而且連臨時工也不算。就是要她來接受改造和再教育的,同時在工廠做最累最沒前途的清潔工作。福利不是沒有,而是最低的,整天有做不完的話,吃的拿的是全廠最差的。記得我媽媽說過,第一次看見小瑩媽媽的時候,那一天是中秋節,一九七二年的中秋節。工廠按規定給每一個工人發了一盒月餅,小瑩的媽媽因為不是正式職工,所以和其他三個臨時工一起領到了一盒月餅。當其他人都走了之後,隻有小瑩媽媽一個人捧著一個小月餅,在空地上發呆。我媽媽忍不住,把這個不認識的小妹妹帶回了家。但是小瑩媽媽的身體相當虛弱,剛好我媽媽剛生下我二哥石衛國不久,家裏有點奶粉。我媽媽就給小瑩媽媽泡了一杯奶粉,把小瑩的媽媽感動地都快哭了。從此小瑩的媽媽把我爸爸媽媽當做親人一樣,怪不得她對我一直都很好。
在我媽媽的努力下,小瑩媽媽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不久之後她不但成為了工廠有編製的臨時工人,後來她成為正式工後給我媽媽當起了徒弟。在工廠車間小瑩的媽媽管我媽媽叫“師傅”,下了班兩個人就是最好的姐妹。就連我大哥闖了禍,不敢回家的時候也是躲在她那裏。我二哥更是在她那裏長大的,她簡直比我媽媽對我們還要好。
當我媽媽再次懷孕,肚子有了我的時候,媽媽竟然想給小瑩的媽媽介紹男朋友。但是因為還是特殊時期時期,小瑩的媽媽謝阿姨的根本問題沒有解決。雖然謝阿姨已經是工廠正式工人,而且謝阿姨長得很好看,但是謝阿姨依然找不到好的歸宿。再說了謝阿姨的要求不低,她不希望對方是一個粗魯人,又要有一定的共同語言,還要有一定的固定工作。媽媽在家裏嘮叨的時候,我爸爸眼睛一亮,想到了那個大學生。大學生來工廠好久了,因為個人問題所以不敢和大家有過多的接觸。再加上大家對這個讀書人有點敬畏感,所以都不願意多和他說話。大學生在工廠幾乎一個朋友也沒有,隻好整天看書,大家更覺得這個人太傲。我爸爸覺得這兩個人都有點怪,不如把他們湊成一對。
爸爸的提議馬上得到我媽媽的讚同,媽媽看見過大學生,覺得各方麵都合適,就是他們的成分都太高了。要是再一起的話,會不會將來影響到對方?爸爸卻認為不要緊,隻要兩個人有共同語言就好,要是不合適就再說好了。我媽媽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就這麼辦了。我當時雖然沒有表決權,也沒有發言權,但是從頭到尾我都參與了,隻是大家都看不到我而已。因為這時候我還在我媽媽的肚子,不能出來和大家見麵。
小瑩的爸爸媽媽就這麼被我爸爸媽媽拉到了一起,沒想到兩個人是一見鍾情。特別是兩個人有相同的經曆,可以相互理解和安慰,使他們更加親密。不久之後他們兩個人有了進展,大學生,不,應該說小瑩的爸爸主動約小瑩的媽媽出去走走。但是工廠電影院不但片子不多,而且他們不敢這麼招搖,所以兩個人約在一起逛公園。兩個人都算是文化人,特別是小瑩的爸爸簡直就是一個活動的圖書館,兩個人從藝術聊到了文學,又從文學聊到了哲學,從理想說到了現實,又從現實聊到了將來。兩個人的速度雖然不是很快,但是感情基礎絕對相當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