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183生(3 / 3)

是的,他來了,來了。

二嬸再次慌了神,她掀開女人身上的被子,將油燈移到炕上,油燈的閃耀火光下,已經很清楚的能看到女人身下的褥子已經濕淋淋,紅色的血灘在夜晚變得發黑,顯得那麼恐怖。二嬸知道,作為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候來了,女人已經在為生命的孕育做最後的一搏了。但是二嬸卻沒有接生的經驗,甚至都不曾作為旁觀者而在場過,甚至自己也未曾經曆過生孩子那一刻,因此隻能抓著女人的手,安慰著女人“接生婆馬上就來了,馬上來了。”

二嬸就這樣處在一種緊張的狀態,女人的慘叫更讓她感覺六神無主。她時而鬆開女人的手道門口張望張望,時而抓著女人的手呢喃著“馬上來了,馬上來了”。直到聽到外麵傳來雪地上咯吱咯吱踩雪的腳步聲,才知道盼望的人真的來了。二嬸飛快的迎出去“李婆婆,快點,流了很多血了!”

李婆婆還沒進門,就問熱水準備了嗎,這一問讓二嬸不禁一怔,是啊,熱水啊,這麼重要,竟然沒有想到,自己剛才還去舀了冷水想要女人喝。不過二嬸也顧不得多想,說了句我去準備,就匆匆忙忙去灶下生火了。秋成隨著李婆婆進了屋,看到女人的樣子也不禁嚇了一跳,一下子慌了神。

女人的臉頰上已經沾滿了汗水,也許還有那麼一些淚水,頭發濕漉漉的,散亂著,嘴唇緊咬,麵部表情極為痛苦,即使自己的男人和接生婆進到屋裏,也無法使女人表現出一點點高興的樣子。

女人似乎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想些什麼,甚至能夠想些什麼都已經不受自己控製,

“李婆婆!”秋成喊了一聲,本來是想問問眼下的情況。

李婆婆並沒有回應,嘟嘟囔囔又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能保住一條命就算老天有眼了”,聲音挺輕,卻又讓秋成聽得真真切切。秋成愣了愣,想說什麼卻又忍住沒說,走到炕的邊緣,抓住女人的手。

這個叫做秋成的男人一副心事重重無精打采的樣子,女人的慘叫聲讓他更加六神無主,突然他丟開女人的手,匆匆的跑了出去,徑直的奔向一個地方,他知道,那個地方在淩晨之前從來沒斷過人。

二嬸聽見了秋成出去的腳步聲,喊了一聲沒有喊住,於是不再管他。即使有了熱水、熱毛巾也沒能讓女人的痛苦減輕。不過李婆婆的到來終究讓這裏更快的歸於平靜。隨著嬰孩的第一聲哭啼,女人再也發不出聲音,至於二嬸和李婆婆怎麼為她收拾產後,她也似乎沒有了知覺,失血過多已經剝奪了女人睜開眼睛再在自己骨肉的權利,直到連呼吸也漸漸停止。

“是個女孩子。”李婆婆對二嬸說。

“嗯”其實二嬸自己也瞧得真真切切,她看了看炕上的女人,想到自己的侄子秋成,禁不住對李婆婆說“也許,她是替她媽來受苦了。”

是的,死亡有的時候也是一種解脫,女人死了,所以似乎解脫了。但是男人還是那個男人,所以隻要是這個家裏的成員,還是免不了要受苦,這個小小的嬰孩,生來就要受苦,替死了的女人來受苦。

但是,該受苦的男人卻再也沒有出現。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據後來的人說,人們最後一次見到秋成,就是他女人生孩子的那天晚上,出現在村子裏聚賭的狗六家。那天他的手氣似乎也不太好,賭紅了眼睛,輸得一幹二淨後離開。

於是,死了的女人,新出生的女孩,還有消失了的秋成,都成為窮僻的小村子裏最熱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