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車水馬龍、腳步匆匆的涅陽縣城在年初五的上午依舊保持著過年的冷清氣氛,除了零零落落的幾家煙酒副食商店留守著一兩個人,其他的各種商店都保持著休息的狀態,當然偶爾也會有三三兩兩的孩童,從巷子裏冒出來丟幾個擦炮,留下孤獨的幾聲回響,當然也會有一些不成氣候的汽車呼嘯聲、摩托發動聲以及輕微的電動車驅動聲。一輛中型三輪車跟著漸高的日頭從東邊喘著粗氣進了城,三輪車上的鄉下人剛剛從集結成群而嬉鬧的村裏來,對這寂寞城裏的清冷感覺尤為鮮明而強烈。
“合秣啊”三輪車的駕駛員漸漸地放慢了速度,並向後叫喊著,“唉,小達,啥事啊?”沒錯!我居然也來了!北山我舅爺家,山南我舅家等親戚,我都可以在我媽叫我起床的時候大聲說“我不去!”,因為小時候的我還有壓歲錢的動力在驅動著,而對於青少年的我來說,舅爺和我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和交集可言,有我爹我大伯我小達三個老兄弟去就可以了,過年去我舅家從我嫂子進了我們家門以後就輪不上我們了,因為我大舅是我嫂子的養父,我嫂子回娘家的時候就順便去了我二舅家了,至於我外婆,由於跨世紀的代溝隔閡,我其實對外婆也沒有感情可言。我三姐那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今年就更應該去了。自從三姐在我初三那一年出嫁後,我還沒有去過她家一次呢!盡管三姐夫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我一直都很後悔沒有在三姐出嫁的時候去送她,她出嫁的那一天我是清楚知道的,那一天我還有些難過,因為我知道三姐已經是別人家的了,從那以後就不能再經常見到了。雖然三姐在去了宛市上大學以後就已經不再逼我寫作業逼我看書學習了,但我當時被遺棄的失落難過感依然更加強烈,當晚和我睡在一起的當時最好的朋友徐亞睜拿此開玩笑,我為此還和他翻臉分開睡了呢!其實我一直都想去三姐家看看,但平時總是上學沒機會,每次過年又正好沒趕上去,今年尤為特殊的是她公公婆婆幫我去了雪楓中學複讀,所以我媽今年也特別關照讓我去,我也很上心的早起了床。
“合秣,你看看哪個巷口是到你三姐家的入口?我就去年來過一次,隔了一年就記得在這條街的這一段,但是具體哪個巷口想不起來了,你知道不?”
我立馬回答小達說:“我當然知道了,就是前麵的副食店旁邊的巷口。”我知道是因為上個學期看門的韓伯-也就是三姐夫的爸爸,每逢過節都會借給我一輛自行車叫我跟他一起回去吃午飯。進了巷口,水泥路雖然變得坑坑窪窪彎彎曲曲遠不如大街上的柏油馬路好走,但是人氣卻旺了不少,每個巷口總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或在玩棋牌或在聊天談笑。沿著狹窄曲折的巷路一直走到另一頭的巷口,狹小的視野突然就變得開闊了,遠方又是一條柏油大路斜向遠方,在那條大路與最後一排的居民房的間隙是一大片農田,靠近居民區的地基本上都分割劃成了菜園子。我指揮著三輪車在最後的巷口處沿著菜園與民房間的路向左行進到最後一家兩層樓門口停下,我、我媽、大伯、小達都下車並抱起雞蛋、牛奶等禮物,裏麵的人也聞聲笑臉迎出幫忙拿禮物。相互寒暄之後,男主和客人們坐在客廳閑聊過去一年各自的狀況,女主們就各種忙著籌備宴席,飯後,客人們回家,主人們收拾。
“到涅陽縣現在多少錢?”“10塊”“還這麼貴啊!”“現在才初七呀,春運還沒過去呢!”我隻好無語地掏出10塊錢給售票員,然後向車裏麵走,沒想到剛過完年就有這麼多人坐車,已經沒位置了,不過不用售票員說,我就自己從座位下麵摸出來一個馬紮坐下了。由於蹲坐在車內中間的過道上,既不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休息也不能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當初也沒有手機。慶幸的是終點車站就離我們學校不遠,我每次都可以徒步走回學校,所以我完全可以不關心在哪裏下車而飄入紛飛的思緒。到站,下車,走向學校,將背包扔回宿舍,踏入教室,坐回座位,歸於平靜。
在這個煩人的時節,白色的柳絮已然飄落到了墨綠的黑板上,它們躁動地往黑板上蹭,徐徐地在黑板上滑行,直到越來越多的毛茸茸的絲芽撫摸到了粗糙的板麵,它們才甘願暫時停留蔚然成型。而我坐在15米長的大教室的倒數第三排努力的收縮著眼部肌肉看著黑板上的“霧裏花”,時不時地煩擾下我左邊高高瘦瘦帥帥新新的同桌,其實我已經非常盡量地不費神去看黑板了,但是做數學題抄答案是避免不了的。看著前排那麼多曾經的夥伴都已經漸行漸遠,如果我再沉浸在傷情悲緒中,恐怖就要永遠地飛出了他們的圈子,而我苦苦追求的女孩也會輕視淡忘了我。“哎!合秣!你也在這裏啊!真是緣分啊!我們又在一個班了!”一隻瘦長的手拍在了我的右肩上拍碎了霧蒙蒙的鏡像,一條成熟的聲音拉回了我飄蕩的心神,我側首一看,我擦,這不是薑光旭嗎!一個成熟的老同學,在高二的時候坐在我前麵,擁有著古樸的文人氣質,說話有時候還故意用文縐縐的語氣和詞語,也喜歡舞文弄墨,經常見他練毛筆字,書法的確也不錯,我和他的關係不生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