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地的刀間更是一位知人善任的商業奇才,他專門從奴隸中挑選人才,特別是那些被主人視為桀驁不馴卻精明強幹的奴隸,都加以收買,並委派他們去經營手工業和商業,獲取利潤。有的奴隸善於公關,用賺來的錢購置車馬,結交地方官,就更能得到刀間的信用。刀間因而致富,擁有數千萬資產。奴隸們在為刀間盡力的同時,自己也成為富人,所以都說“寧爵毋刀”(寧可不改變奴隸身份,不要平民享有的爵位,也不願離開刀間)。僅從敢於並且善於在奴隸中發掘商業人才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刀間的見識和能力。正因為他能夠通過擴大和延伸經營管理的方式,不是把奴隸當做簡單的生產工具和勞動力,而是充分利用他們的智力和能力,才能獲得高額收益。盡管他沒有改變奴隸們的身份,也剝削了他們的勞動成果,但奴隸們得到了原來根本不敢企望的錢財和地位。
司馬遷還給我們提供了幾個“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的例子:
古代畫扇農業並不是收益高的行業,但秦揚經營得當,富甲一州;盜墓是不光彩的勾當,曲叔卻由此起家;賭博是惡業,桓發因而致富;行商不是大丈夫所為,但雍縣人樂成卻因此發了財;販油脂的人地位低下,而雍伯賺了千金;賣漿是小生意,張氏卻獲利千萬;郅氏靠磨刀這樣的薄技而享受豪華的筵席,濁氏幹製作胃脯這類小事而擁有高車駟馬,張裏憑醫馬的本領而過上王侯般的生活。
和卓氏等人一樣,他們“皆非有爵邑奉祿、弄法犯奸而富”,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和“誠壹”(信譽和敬業精神)獲得成功。所以太史公將他們稱為“賢人”,記錄他們的事跡,“令後世得以觀擇焉”。
當然,這些“賢人”隻是將本求利,充其量隻是奉公守法或遵守商業道德,還談不上有什麼突出的愛國事跡。而武帝時一位奇人卜式,以畜牧致富,卻一次次作出了令人難以理解的貢獻。
卜式是河南郡(今河南洛陽市東北)人,主要經營畜牧。他本來有土地住宅,弟弟長大後就將田宅都留給弟弟,自己隻分了百餘頭羊到山裏放牧。十幾年後,卜式的羊已增加到千餘頭,還買了田宅,而弟弟卻破產了,卜式就不止一次將自己的田宅分給弟弟。
武帝用兵匈奴,卜式上書,願意將一半家產獻出資助軍費,武帝派使者問他:“想當官嗎?”卜式答:“從小放羊,不了解官場的事,不願當官。”“家裏是不是有冤要伸,或者想上書報告什麼問題?”“我生來不與人爭吵,鄉裏的窮人我借錢給他們。不會經營的我教他們,我住在哪裏,哪裏的人都聽從我,我會受什麼冤?”使者簡直不能理解:“既然如此,那你要幹嗎呢?”卜式說:“皇上征匈奴,我以為有本領的人應該上前線不怕死,有錢的應該出錢,這樣才能消滅匈奴。”聽了使者的報告,武帝告訴了丞相公孫弘,公孫弘認為卜式不符合人之常情,像這樣不規矩的人不能樹為典型,要不就亂了法製,請武帝不要理睬他。拖了幾年,武帝也沒有接受卜式的捐獻,卜式也不在乎,還是回家放牧。
一年多後,匈奴昆邪王率眾歸降,關東移民遷往西北,都得靠朝廷供養,倉庫裏都空了,還是不夠開支。卜式得知後又拿出20萬錢給河南太守,要求用於資助移民。在河南郡上報的捐款富人名單中,武帝發現了卜式:“肯定就是上次那個要捐一半家產助邊用的人。”武帝賞給他400個免除服役的指標,他又全部上繳。當時富豪們都爭著隱匿自己的財產,隻有卜式特別主動捐獻,武帝斷定他是忠厚長者,召他來封為中郎,授予左庶長的爵位,獎勵田10頃,將他的事跡布告天下,作為百姓學習的榜樣。
卜式還是不願當官,武帝說:“我在上林苑中有一群羊,你就替我牧羊吧。”卜式就以郎官的身份,穿著布衣,腳蹬草鞋當了羊倌。一年多後,武帝經過牧地,見羊長得很肥,數量也增加了,十分讚賞。卜式說:“不但牧羊,治理百姓也應該如此,讓他們起居適時,壞的及時除去,別讓他們害了大家。”武帝覺得他的話不同一般,想試著讓他治理百姓,就任為緱氏縣(今河南鞏義市西南)令,緱氏人反映他管理有方;調到成皋縣(今河南滎陽市西北),該縣的漕運完成得最好。武帝認為他樸實忠誠,任命為兒子齊王的太傅,又調任齊國的相。
南越呂嘉反叛的消息傳來,卜式上書,請求與兒子一起,率領臨淄(今山東淄博市東北)的弓箭手和博昌(今山東博興縣東南)的船工上前線參戰。武帝下詔表彰,賜他關內侯爵位,黃金40斤、田10頃,並布告天下。可是全國沒有任何積極的反響,上百名列侯沒有一人要求從軍。到了列侯們獻金助祭宗廟時,武帝令少府檢測他們上繳的“酎金”,發現不是分量不足,就是成色過低,氣得他一下子免去了百餘人的爵位。武帝更感到卜式的可貴,提升他為禦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