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矢口相一的唯一接頭人,如何在號稱“獵隼”的日華中派遣軍特務機關長高橋眼皮底下完成情報交接,殊為艱難,稍有不慎,兩個人將同時暴露。而這次交接必須在酒吧內進行,這是矢口向她傳遞出的信號。其他的任何地點和時間,隻會增加矢口的暴露風險。
為了降低矢口的風險度,雲珊開始頻頻從這個日軍官的懷抱轉向另個軍官的懷抱,往往是一曲未了,她便換了個舞伴,概因她出眾的姿色和曼妙的舞姿把這些日本軍官迷得神魂顛倒,每名軍官均以能與她共舞一曲而“三生有幸。”
這四個字是她從這些軍官中聽得最多的中國話,雖說成了不倫不類的“三三吆西。”
她曾兩次帶著舞伴滑過矢口麵前,但他明顯不願或不能接招。是礙於高橋?也是或也不是。第二次滑過他麵前時,他的目光似往一邊劃過那麼一眼。哦,她當即明白過來,或許隻能這樣才能不著痕跡,但他就能那麼吃得準嗎?且試過再說。
當她帶著股香風旋過高橋的一名下屬身邊時,她向他伸出手嬌嗲地吟出一聲“琦野君,來呀親愛的”,琦野縱起身體從她的舞伴手裏把她接了過去。她恣意地咯咯大笑著,沿著舞池轉了一圈,再次轉到了矢口的麵前,當她向矢口飛去一眼時,琦野果然一把將她向矢口懷裏推去,嘴裏還風趣地說“找你的老情人去吧”,而她則在倒向矢口懷裏時,狎昵地笑著伸出手摸了把他的臉。
這段時間,至少不下於八名參加了上午作戰會議的高級軍官曾與雲珊共舞一曲,嫌疑障礙基本掃除。矢口相一順勢在雲珊的香腮上偷吻一個,同時不忘對高橋抱以歉意一笑。
高橋瀟灑地揮了個手,請自便。
帶著迷人的雲珊滑進人叢中,矢口卻比剛才更為緊張起來。情報他帶在身上,除此他還可以向她口授。放在另外一個場合,這兩點他都輕易地可以做到。但今天不行,有高橋在側虎視眈眈,他不敢也不能冒這個風險。
所以,當他背對高橋時,用手指在雲珊的小蠻腰上輕叩一組摩斯密碼——懂摩斯密碼嗎?雲珊挽出一個花式令他麵對了高橋,在他厚實的肩膀上敲出一記——懂,不多廢一個字。
矢口向高橋送出一個微笑,實則緊張的心情大為放鬆。
一曲舞罷,矢口回到座位上,接過高橋遞過來的一杯加冰白蘭地對他道:“你也去舞一曲?”
頻頻搖著頭,高橋道:“你是要我獻醜啊?實在不感興趣。你跳得挺是那個事的,沒虧了你這副好身材。”
矢口借勢炫耀道:“你知道他們叫我什麼嗎?嗬嗬,來自富士山的舞王。”
高橋剛說了句“名副其實”,雲珊又一次滑了過來伸出手“邀舞”,對象卻是高橋。高橋自然是婉拒了,但矢口卻由衷讚歎雲珊的聰明伶俐。她似乎精通唇語,竟讀懂了剛才自己要她邀高橋下場舞一曲的意思,這個姑娘不簡單。
高橋待雲珊離開後,突然朝矢口坐近了些,用一種頗神秘的口吻問道:“矢口君,聽說了嗎?軍部似乎有一個新的大動作?”
是試探抑或同僚間尋常的情報打探?既然自己曾出現在作戰會議上,假作正經隻會引起反感而使相互間的關係疏離,作為一名臥底,得不償失。
於是矢口道:“你的狗鼻子也太靈了吧!小林參謀長突然要通靈山防區的資料,不會無的放矢,但我也不能確定,畢竟通靈山不那麼好打。以前也曾有人提出過,但給否了。”
倆人同為大佐軍銜,平時碰麵開開玩笑的事常有。
高橋的眼珠子在眼眶裏靈光地轉了一圈,看不出他是在觀察酒吧內的情形還是轉著什麼心思,點了下頭說:“那就是的了。戰場上,出奇製勝是永恒的不二法寶。前期否了,不代表後期就不能複出,在敵我相互摸底前提下進行的戰役,往往要倚賴奇招才能勝出。依我看,這場戰役越來越有意思了。”
“可依我看……”矢口說了半截話,果然高橋的眼睛從人群中收了回來看向他。“你天生就是一戰定江山的將軍,而不是悄悄躲在暗處放冷槍的齷齪小腳色。”
“我是嗎?”矢口大笑著點了下頭,高橋亦大笑起來。“難道你不是?”
倆人的笑聲太過放肆,引來滿場的側目,卻又在看清是他倆時,大都立馬嚇得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