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魚兒冒泡
在重慶大後方,在國民政府的陪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位上校軍銜的軍統特工,其所造成的震動和影響是全方位的,尤其事關通靈山和長沙會戰軍情泄露,軍統本部、軍令部和軍情局層層下達了死命令,限期破獲此案。
此事對於主動請纓的王岩,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忙了大半宿,拖回一個死了的陶相可,他沮喪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此時卻有另一個人更為誠惶誠恐——軍令部特務處處長宣嘉倫。
先是範軒傑打來電話,將早上剛躺辦公室一會兒的王岩吵醒,詢問怎麼一回事。他簡要地跟他說了,說自己要理清一下頭緒,晚一會兒倆人麵談。剛放下電話,宣嘉倫推開門進來了,擺出一副負荊請罪的姿態,直驅他的辦公桌前呐呐道:“王專員,聽說您昨晚忙了一宿,我甚為慚愧呀,怎麼就沒人……”
輕輕揮下手,王岩請他到沙發上坐下,請教道:“宣處,事發突然也就算了,但我有一事不明,必須首先搞清楚了,才好進行下一步調查。請問宣處,陶相可是你的下屬,可他為什麼把一個幾乎是外人的我約到歌樂山,有什麼事他不能直接向你彙報?”他之所以用這樣一種態度對他,並非出於一種狹義的報複,而是作為一個初來乍到者,在經受了不公的“禮遇”後,必須采取的反戈一擊的手段,否則今後何以立足。
麵色一陣尷尬的宣嘉倫斟酌少頃後說:“從昨晚一事上,可看出專員是個幹實事的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事說起來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總之,我和老陶之間……交惡,純屬人事變動上產生了些誤會,一上一下之間,多年的好友無端生隙,想想甚為不值啊!突突然然他這麼一走,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了,哎!”
事情當然沒他說的那麼簡單,可見他沒有說下去的意思,王岩也無意深究下去,也就試探著問道:“那麼你認為,他會因何事把我約到一個隱秘之處。”
搖搖頭,宣嘉倫說:“這個確實不怎麼好說。自從他從副處的位置上被貶為一組組長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在同仁眼裏成為一個我行我素的獨行俠,誰都不放他眼裏了。就說眼前這事吧,我剛才問過許多人,沒有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啥藥。”
明白從他嘴裏套不出什麼,王岩淡淡地點了下頭,讓他出去後,把嚴勝平叫進來,現在是適時把壓力轉換給他嚐嚐了。
兩個小時內,王岩共找特務處多人談了話。很顯然,這些人對他均懷有一種抵觸情緒。這很正常,你王岩作為欽差大臣,辦了這件案子後,拍拍屁股走人,他們卻還要在宣嘉倫手下繼續討生活,孰輕孰重,孰親孰疏,除非他們沒有腦子。
十點鍾的時候,技術科小馬把陶相可臨死前用樹枝寫在地上的字跡照片衝洗出來送來了。這是一個沒寫完的字:一點一橫,下麵一個口字沒封口。
初看照片,王岩便覺得哪兒不對頭。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字形好像不對,因為是個沒成型的字,到底哪兒不對,一時之間他也想不上來,但絕對不是照片所顯示的這般則是確定無疑的。
就在他和小馬針對照片做著各種揣度時,嚴勝平興衝衝地進來了,說是從歌樂山檢查站傳來消息,機要處處長高俊昨晚在陶相可出事前後曾經過檢查站。
小馬當即興奮道:“專員,您看,陶組長留下的這個字若按高字演繹還挺有可能性的。”
腦子裏迅疾一過,王岩心裏初步予以認可,卻對嚴勝平說:“你問明白了是出事前還是出事後了嗎?”
嚴勝平稍怔,這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還真不能小覷了:“我問過了,他們隻是有這個印象,沒記錄。”
王岩淡淡一句“你派人去落實一下”,先打發了他,再次審視那張照片,對那個“點”產生了興趣,讓小馬也確認了一下,這個“點”似乎是凸點,而其他幾筆卻呈凹狀。
他立刻對小馬說:“你馬上帶上幾個人跟我去一趟陶組長出事地點,重新查勘一遍現場。”
陶相可生前留下的字跡、高俊現蹤歌樂山、還有王岩不曾對人提及的一件事:昨天陶相可往門縫裏塞字條時,他攆出去看,走廊樓梯那塊兒的那人亦是高俊!
真是巧巧遇著巧巧,一下都湊一塊兒了,所以他必須跑一趟歌樂山,最後確定一下陶相可留下的字跡。
經過歌樂山檢查站,王岩讓車停下。一名帶隊中尉軍官見從車內下來一位將軍,趕緊跑步過來,行了軍禮後問:“請問將軍有何吩咐?”
王岩問昨晚是否他帶隊。中尉報告說,是另一位中尉。王岩當即命令他,待自己返回檢查站時希望見到這位中尉。
車子駛到昨晚陶相可墜車之地,王岩和小馬分別攀著尚未撤走的繩索抵達發現陶相可之處,費了點功夫才找到陶相可所遺留的字跡。稍稍辨識,那一橫上的點不過是一粒像“點”的石子罷,絕非陶相可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