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生活仿佛一枚破敗枯黃的落葉,在凜冽的寒風中隨處漂泊,隨時被風雨侵襲,也隨時被黑土吞噬、腐爛、消滅。淚,無聲的淚。
即使哭出聲了也沒有人傾聽。
深遠命運的軌道哢嚓,斷了,然後拚接上另一段,朝著未曾出現過方向疾馳而去。淚,淚雨蒙蒙。
忽然一個人就把你抱在懷裏,撫著背,揉著亂糟糟的頭發,輕聲軟語:“乖。”
黑暗裂開了一道口子,也不知道是自己把黑暗趕了出去還是光明湧了進來。
總之,紙盒人看到了好多東西……好多東西,最引人矚目的是,門,成千上萬的門。
身前、身後、左麵、右麵、地上、半空,密密麻麻的門。門打開著,黑色的霧氣繚繞,無盡虛無的陰影由門的那邊延伸到這頭,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銀光在狡猾地流動,粘附在周圍。黑芒皺縮膨脹交替,此消彼漲,日升月落,輪回不休。
不斷地有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人像個無辜的粽子一樣,丟進門的另一頭的黑漩渦裏,然後一陣旋轉。
無論被丟之人如何慘叫,掙紮,最後歸於安靜,接著靜待另一個被丟之人。重複著,如同被設計好的操作流程,除了表情有所不同之外,其他大同小異。
他們表演了一場表情大雜燴,驚恐、憤怒、哀傷、不解、無奈、妥協……更有甚者是解脫……以及興奮!不是精神失常的話就該是厭惡世俗之人。
大部分的人在叫囂,在詛咒,在求饒。威逼利誘乃至奴顏婢膝,討價還價。就是期待能讓某人大發慈悲,饒恕一命。可是,沒有人應答,沒有人在看著他們,除了還原本應該瞎的紙盒人。她僵愣在那個地方。
那些叫囂的最厲害的,喉嚨估計快破的人,他們臉上最後的表情是絕望。眼白都快炸了。麵如土色。
周圍的景象稀奇古怪,不同的景物堆放各處,有富麗堂皇的宮殿,有醃臢的廢墟,有破小房子,少數嶙峋山體,參差不齊的木林。分布格局不安邏輯。好像喜歡惡作劇的小孩子胡亂堆砌。
紙盒人茫然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是驚恐,也不可思議地浮現一絲了然,隻是仍舊被大霧模糊了,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瞳孔中陰影快速播放,過去的點滴碎片浮光掠影轉瞬即逝。蒼白嘴唇緊咬,雙手用力握著,無法保持冷靜地轉了幾個身,終於確定四麵八方都是那種陰森森的門。
這不是夢,因為以前即使在夢裏她也是瞎的,可是現在她看到,而且皮膚傳來的感受真實地可怕。紙盒人想放聲呐喊,歇斯底裏的喊。
喊了,真的喊了,淒厲刺耳,直衝雲霄。可是,連回音都沒有。好像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意識,有人在窺視著她。
二月花末呢,你在哪裏?紙盒人驚慌失措,心裏咆哮道,不要嚇我。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剛才還呆在窗口邊的。
不要,滾出去,毀滅掉!紙盒人捂著耳朵大喊,淒厲至極,好像尖刀劃過冬天的空氣,逼仄的甬道被爆破寬敞起來。
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你在哭什麼,紙盒人?”
“這裏是哪裏,紙盒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焦急地問道,迅速抬起頭,四處搜尋,頭轉地好像撥浪鼓,除了那些捆得如同粽子似的人,視線所及什麼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