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想傳位給李亨,楊國忠聽聞此事後大驚。如果李亨即位,就意味著楊氏家族的敗落,楊國忠也會性命不保。於是他趕緊通過楊貴妃“銜土請命”,終於使玄宗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必然引起太子憤怒,隻有鏟除楊國忠,李亨才能盡快即位稱帝。潼關失守後,楊國忠建議玄宗移駕蜀地。蜀是楊國忠的勢力範圍,是他的發跡之處。如果李亨隨之入蜀,不要說即位無望,就是性命也難保。在這種情況下,李亨怎麼肯深入虎穴?因此,為了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李亨隻有除掉楊國忠。可見,李亨與楊國忠的矛盾一直十分突出尖銳,他比高力士更有理由欲置楊國忠於死地,他成為兵變主謀的可能性大大超過高力士。
其次,從控製禁軍的能力來看,李亨也比高力士更具備這個條件。眾所周知,在玄宗即位前朝廷便有規定,親王、駙馬不能掌管禁軍。這條禁令在玄宗時期一直堅持實行並沒有解除。但是,在玄宗倉皇出逃蜀地的時候,他卻給了李亨的兩個兒子建寧王、廣平王指揮調動禁軍的權力。由此可見,李亨完全有條件通過兩個兒子調動部分禁軍來發動兵變。因而,李亨成為兵變主謀的可能性遠遠超過高力士。
除以上兩個條件,我們還可以從兵變以後的受益情況來比較。馬嵬兵變是一次成功的政變,兵變後的最大受益者一定就是幕後主謀者。在兵變之後,高力士仍隨唐玄宗到了蜀地,不僅沒有獲得任何實際的政治利益,反而處境艱難。而李亨自兵變後分兵北上,徹底擺脫了其父的控製,在靈武自立稱帝。顯然,他是馬嵬兵變最大的獲益者,兵變的幕後主使,自然非他莫屬。
也有人讚同李亨是事件的主謀者,但對禁軍將領陳玄禮的看法有所不同。一些人認為陳玄禮不是李亨的私黨,而是玄宗的心腹侍從,很可能當時隻是一個被迫的支持者。有人更進一步認為事變中玄宗幸免於難,主要是得益於陳玄禮的忠心護主。也有人認為陳玄禮是聽命於李亨的。
一種觀點認為,兵變的主謀是李亨身邊的宦官李輔國。香港學者章群認為馬嵬驛事變,實際是太子宦侍與河西將士共成之,其主要人物,則為李輔國與王思禮,但通過陳玄禮之手來完成的。由於王思禮為王忠嗣的部將,因而一直想除掉楊國忠。陳玄禮是獲得了太子許可後行事的。他的結論是:“觀乎李輔國日後之跋扈,必有所恃,是雖告於太子,而輔國為謀主,但無思禮河西之兵,陳玄禮未必為同。”從這種觀點推論,內地有學者認為事變是太子和李輔國共同策劃和發動的。
不過也有很多人對李輔國的作用提出了不同看法。他們認為參與兵變的除李亨外,還有建寧王倓、廣平王俶、張良娣等,李輔國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不能誇大。
也有人指出,馬嵬驛事變中夾雜著太子李亨與宰相楊國忠之間的尖銳矛盾,而且這一矛盾由來已久。太子是支持了陳玄禮發動兵變,也為自己消滅了最大的政敵,達到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但太子不是那股政治潮流的後台或支柱,參與謀劃和主謀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兵變的前後過程中,也看不出陳玄禮與太子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絲毫不見太子具備控製與指使禁軍的條件。事後陳玄禮也沒有跟隨李亨到靈武,卻一直緊跟著唐玄宗。高力士是馬嵬驛事變的支持者,他的確與楊國忠之間存在著矛盾,其性質是屬於內廷宦官和外朝宰相的矛盾,但高力士是否讓陳玄禮對楊國忠下手,單憑推論是不夠的,很難令人信服。高力士確實具備控製與指揮禁軍的條件,但沒有史料可以證明高力士在暗中策動與指使陳玄禮搞兵變。
其實大可不必去尋找兵變的後台主謀。以六軍將士為主體而發動的兵變,實質上是各種勢力反對楊國忠的一場群眾性運動,並不是個別人能夠煽動起來的。陳玄禮曾經慷慨陳詞:“今天下崩離,皇帝出逃,國家蒙難,人民死亡,這一切難道不是楊國忠專權所造成的嗎!若不誅之以謝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憤!”這種呼聲,喊出了廣大軍士們的真誠願望。兵變一結束,陳玄禮就向玄宗謝罪,說楊國忠“撓敗國經,構興禍亂,使黎元塗炭,乘輿播越,此而不誅,患難未已”。因此禁軍發動兵變是為“社稷大計,請矯製之罪”。杜甫稱讚事變中的陳玄禮說:“桓桓陳將軍,仗铖奮忠烈。微爾人盡非,於今國猶活。”他讚美陳將軍在兵變中的忠烈舉動,肯定了事變的救亡性質與重大意義。如果他真是權力鬥爭中的工具,隻是聽命於後台人物的指使,杜甫說這話就實在是太迂了。
盡管兵變隻有半天,很快以大家山呼“萬歲”就結束了,但這件事本身的影響很大,它標誌著唐玄宗統治時代的結束,唐肅宗新時代的開始。兵變的確至今仍是一個大謎,令人猜想不已。